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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雷布思親了女兒一下。
“回頭見?!彼f,然后看著她走出咖啡店。一杯濃縮咖啡,一片焦糖曲奇——她只有這么一點時間吃東西——但是他們定了個時間一起吃晚餐。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就是比薩。
那天是十月三十日。如果沒什么氣候反常,到十一月中旬就該入冬了。雷布思在學校里學過,一年分為四個不同的季節(jié),而且也用鮮艷和暗淡的顏色分別畫過,但是他的祖國好像對此并無認知。冬天總是漫無止境,長到令人生厭。溫暖的季節(jié)則喜歡突然襲擊,第一批花蕾剛剛冒頭的時候人們就換上了T恤,好像春天和夏天合并成了一個季節(jié)。而沒等樹葉完全轉(zhuǎn)成棕黃,第一陣霜凍又已來臨。
薩米隔著咖啡店的玻璃窗朝他揮揮手,轉(zhuǎn)身離去。她好像已經(jīng)健康地長大了。他一直在小心地嗅探她身上有沒有情緒不穩(wěn)定的證據(jù)、兒童時期受到精神傷害的后遺癥,或者家族遺傳的自我毀滅傾向。也許他該找一天打電話給羅娜,感謝她一個人把女兒帶大。這可不是件輕松的事——人們都這樣說。他也知道,如果他能對這一成功有所貢獻該多好,但他還不至于那么沒有自知之明。事實上,他完全缺席了她的成長過程。對他的婚姻而言也是如此:哪怕跟妻子共處一室,哪怕一起去看電影,哪怕是圍坐在同一張餐桌前……他的心神大部分都被別的事情占據(jù)著。總有案子需要辦,總有問題需要解答,而這一切都讓他無法休息。
雷布思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他沒有別的事可做,只有回辦公室。薩米已經(jīng)回她自己的辦公室了,她的工作內(nèi)容是和刑滿釋放或假釋在外的罪犯打交道。她謝絕了他送她一程的好意。既然已經(jīng)公開了,她想跟他談談她的男朋友——內(nèi)德·法洛。雷布思盡量對這個話題表現(xiàn)出興趣,但其實他大半的心思都糾纏在約瑟夫·林茲身上——換言之,仍然是以前的老毛病。接到林茲的材料時,他們說他非常適合處理這件案子。一方面他有軍隊背景,另一方面他好像也對歷史舊案頗有興趣——說這話的是雷布思的上司,“法梅爾”·沃森,他指的是早先那起“圣經(jīng)約翰”的案子。
“恕我直言,長官,”雷布思當時說,“指派我辦這個案子聽起來就別有用意。有兩個原因要丟這個爛攤子給我:第一,沒有哪個豬頭會愿意碰這種案子;第二,這樣能把我支開一陣?!?
法梅爾不愿輕易被雷布思激怒:“你的任務是詳細審查目前的資料,看看有什么可以當做證據(jù)使用的。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也可以跟林茲先生談談。采取你認為有必要的一切措施,如果你能夠搜集到足夠的資料來起訴……”
“不可能。你知道這是辦不到的?!崩撞妓紘@了口氣,“長官,我們以前已經(jīng)談過這個問題了。戰(zhàn)爭犯罪組正是為此才解散的。記得前兩年的那個案子吧——那家伙惹起一大堆麻煩事?!彼麚u頭,“除了那些紙張本身,誰會想讓它們重見天日?”
“我正式把你調(diào)離泰斯提先生的案子,轉(zhuǎn)交比爾·普萊德處理?!?
這么說事情已經(jīng)不可更改了:林茲將由雷布思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