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喝足了，苜蓿剔著牙對她說，“果兒：我想跟你說點(diǎn)兒正文兒。”他說這話的口氣，就跟他在辦公室里對同事說“同志們，我們集中開個會”的口氣一樣，叫果兒覺得挺哏兒的。

“你腦袋又轉(zhuǎn)什么軸了？”她問。

“我想……有這么個事……”苜蓿緊著抓撓后腦勺，仿佛渾身都皺巴。他這人，就這樣，一遇見轉(zhuǎn)腰子的麻煩就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不是又給你們家哪個窮親戚匯五塊錢？”果兒說，“把住腳兒給我，我一會兒上郵局去?！?/p>

苜蓿站起來，在屋里一跩一跩溜達(dá)了兩圈兒，還是沒言語，果兒等不及了，她趕著收拾桌子刷鍋洗碗呢——這主兒，褪褪耨耨。苜蓿卻拉住她的手，她一個勁兒掙歪，大白天的，叫街坊瞧見，不定怎么嚼舌頭根子呢，又沒掛簾子……

“果兒，我求你，你跟我離婚吧?！避俎Ｖ卑俟值卣f，看模樣，不像兩口子逗悶子。

“你是找斜碴兒，還是吃飽了撐的？別好日子不好好過?！惫麅赫f，她不愿意他拿這個事來找樂兒。

“果兒，我不想跟你爭競，”苜蓿不想惹果兒翻呲兒，她要是折騰起來，他拿她還真沒轍?！拔覍嵲捀阏f吧，我外邊又有了人啦?！避俎Ｓ仓^皮說。

“多咱，這是多咱的事？”晴天霹靂把果兒炸迷糊了，本打算拿搌布擦桌子，結(jié)果錯拿了枕巾。

“小半年了，就小半年?！避俎Ｒ贿呎f，一邊幫果兒拾掇。

“我快完活兒了，你就別占手啦?！惫麅合敫皟缮ぷ?，可是喊不出口，她覺得她快虛脫了，“那個女的是誰？”

“你就甭問了，問我也不告訴你?！避俎Ｆ饋肀日l都，果兒了解這點(diǎn)兒，也就不問了，她兩條腿直哆嗦，但還是拿個勁兒，不讓自個軟下來?！肮麅?，你也知道，人一沾上花案兒，想抖摟干凈就難了。”

“知道你還沾？”再實的娘們兒，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也散架了，她一屁股癱坐在炕梢兒上。

“不是嘴饞嗎……”

“你還有臉說！”

這個渾蛋還一個勁兒給自個兒辯護(hù)：“我哪知道她是個大閨女，睡完了，就又哭又鬧，尋死上吊，不娶她怕是……”

“怕是她找尋你，怕她給你告到領(lǐng)導(dǎo)那去，怕她叫她娘家哥哥來跟你算賬，怕她詐唬得繞世界都知道？難道你就不怕我來這一手——因為我是軟柿子，好捏咕？”

“我沒那意思，你別鑿死鉚子好不好！”苜蓿見她奓起毛子來，有點(diǎn)兒麻爪兒。

“滾一邊去，別找不自在！”她把苜蓿搭在她肩膀子的手撥拉開，躺下，拿被子蒙上腦袋，她不愿意苜蓿碰她，仿佛他得了肺結(jié)核，她怕沾上她。難怪他這些日子總也不著家呢，原來是跟小妖精鬼混去了，她越尋思越別扭，恨不得摑打他一頓才解氣，可是她的胳膊不給她作勁兒，沉得抬都抬不起來。

“你就甭跟我置氣了，我也是一時暈斗兒，栽她手里了。”苜蓿使勁兒摳搜著指蓋子，眼神兒沒處擱，只好四下里亂踅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