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從心底里看不起劉金寶,主要并不在于看不慣劉金寶虛假的為人,而是在于劉金寶投靠日本人的那段漢奸歷史,可以說,葉旭對劉金寶整個人是徹底否定的,但劉金寶似乎并沒有在意葉旭對他的態(tài)度,他實在是個心計十足的人。他清楚葉旭的過去,既知道孫勇經(jīng)常故意刁難葉旭的事情,也從林楓和張明對葉旭的態(tài)度上覺察到葉旭在中隊主要干部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從不輕視葉旭,每次照面他總是主動同葉旭打招呼,而葉旭采取的策略就是敬而遠(yuǎn)之。今天也不例外,葉旭瞧見劉金寶彎腰正從水池里舀水,就迅速低下頭,將襪子擰干,隨手倒掉臟水,直起身子,腳步匆匆地回監(jiān)舍了。
屋里似乎同屋外一樣寒冷,彌漫著潮濕的涼氣,那種汗腥和霉臭混雜的味道比水池邊的更要濃烈?!鞍?,好冷!”葉旭嘀咕一句,放好臉盆,一個健步跳上鋪炕,展開被子,蓋住雙腿。監(jiān)舍里沒有點燈,光線晦暝陰暗,看不清人的臉。葉旭背靠著泥墻,對著雙手哈著熱氣,一會兒,他感覺被窩里的雙腳有了一絲熱氣。左右看看,屋里大多數(shù)犯人都和自己一樣蜷在被窩里,互相聊著天,等待開晚飯的時候,只有小組長和學(xué)習(xí)組長兩人趴在窗戶下面的桌子上,一邊商量事情,一邊借著窗外的微弱的光線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葉旭沒有心思與人聊天,他閉上眼睛,默默地想著如何才能盡快查清王劍一伙的內(nèi)情。正這時,他的鄰鋪犯人洗刷完了,也爬進(jìn)被窩里,同葉旭并排靠墻坐著,然后,用胳膊肘輕輕捅了葉旭一下,問道:“怎么,睡著了?”
葉旭眼皮也沒抬,懶懶地說道:“沒有?!?/p>
“沒有好,要不,會感冒的?!闭f完這句話,兩人都不再言語。過了一刻,那犯人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媽的,會長從哪兒探聽的消息,究竟有沒有可能?”見葉旭依然沒有反應(yīng),那犯人就把嘴湊近他的耳朵,問道:“老葉,剛才會長說,下個月農(nóng)場要特赦一批,咱們中隊可能也能攤到個把人,你說,有這種好事嗎?”
“會長又不是政府干部,你聽他的,逗你窮開心吧?!比~旭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
“老葉,你不要瞧不起會長,他的消息一向很準(zhǔn)的,不信,我敢和你打賭?!?/p>
“算了,你要信就信吧,誰和你打這個賭?!比~旭暗自笑話這個犯人愚蠢,就又閉上眼睛,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再也集中不起來?!皨尩?,都讓會長這小子弄的。”葉旭氣惱地在肚里罵了一句。
那犯人見葉旭對特赦的話題不感興趣,轉(zhuǎn)而問起旁邊的另一名犯人。這一名犯人平素里對劉金寶的話深信不疑,兩人當(dāng)即很投機(jī)地討論起來。屋子面積不大,兩人討論的事情很快又讓其他犯人聽到了,立刻就有更多的人加入討論,先時還有人探究事情的真?zhèn)?,但很快討論的話題全集中到特赦的問題上了,參加討論的人各懷動機(jī)搶著分析隊中哪些人夠特赦的條件,仿佛真的要在他們中間進(jìn)行特赦了。
葉旭見這幫子人討論的如此熱烈,咧開嘴吐出了“滑稽”兩個字眼,好在他發(fā)出的聲音混沌且低,別人都沒有聽見,也就沒有人同他計較了。
葛大力湊上前來,推推葉旭,說道:“哎,別局外人似的,你當(dāng)過干部,給分析分析,咱們隊誰最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