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感覺到一把冰涼的巨刃從我后腦頭皮里切了進(jìn)去。那一刻,我全身的細(xì)胞都仿佛在聚集收緊,等待一場壯烈的爆炸。然后只聽到幾聲“嘶嘶嘶”的刀鋒聲音,我感覺一塊土地就從祖國身上被分離開來,接著是“嘩嘩嘩”的聲音,我只感覺到一陣土崩瓦解,那塊頭皮就從我頭上被卸了下來?!把鈾M飛”的殘忍還不至于,我只感覺到滾燙的液體從頭皮離開后留下的罅隙里噴涌而出、落荒而逃。
在我恐懼的余光里,我看到主刀醫(yī)生把一片暗紅的皮囊冷冰冰地遞給在旁等候已久的助理,然后那助理再在口罩里擠出一個陰險的微笑,端著那紅色轉(zhuǎn)身走到另一邊的儀器那里。我知道,此后,我的那片土地即將分崩離析,身首異處。想到這,我內(nèi)心的煎熬和后悔把我完全吞噬,慢慢咀嚼蠶食。
但我馬上意識到,前面的所有過程,都只能被稱為浪漫的“前戲”。醫(yī)生在我耳邊用一種近乎迷幻的聲音道:“現(xiàn)在,我要幫你把后面的頭皮合上了。”“我不要當(dāng)和尚!”我哆哆嗦嗦地說。“別怕?!彼耆还芪业目謶郑胺潘膳?,一會兒就好?!彼贿呎f著一邊拿著一根玄鐵似的大針,后面還拖著黑褐色的手術(shù)線,隨后我的后腦勺被切開的裂口下方,就被瞬間穿入了。接著那個堅(jiān)硬的痛點(diǎn),在切口里面往上游走,直到鉆到切口的上方,再破土而出——他在把我的頭皮切口用線收緊!他哪是懸壺濟(jì)世的醫(yī)生!他簡直就是神功初成、辣手摧花的東方不?。?!
他開始無限循環(huán)剛才那穿引的動作,從我的左耳根走過我后腦的赤道再來到右耳根。我感覺我的頭皮瞬間被植入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然后不停地開合收緊——我分明聽到了每收緊一次的時候從醫(yī)生,哦不,是東方不敗的口腔里傳來牙根緊咬的聲音。我整個頭部的皮膚,都向那個赤道匯集——我的頸部皮膚往上提起,前額的頭皮往后拉下,眼睛都要被撐開了一般。直到后來,很多人問我眼睛為什么突然變大了那么多的時候,我才恍然,原來,“東方不敗”順便幫我開了天眼呢。而那時的疼痛,我想連關(guān)公再世,也會疼得直往媽媽懷里鉆了。
接下來,高潮上演。莫害怕,別捂眼睛,我都親自經(jīng)歷了,你就只是看看電影一般,那就好好享受一下那電鋸驚魂般的驚悚吧!(當(dāng)然,別忘了,每次嬉笑故事的最后,等著你的永遠(yuǎn)都是營養(yǎng)豐富的哲理。)
后腦勺被處理完以后,我整個頭頸以上的皮膚都像氣球被吹到極限一般,以后腦勺那條被縫合的溝壑為吹氣口而緊繃到極限。我敢保證,如果有人拿針戳我的頭一下,我就會立刻像爆裂的氣球那樣飛天遁地,四處飛躥。正是這時,“東方不敗”開始在我的前額快速地鉆起孔來,我這個氣球還沒來得及飛躥,就已經(jīng)干癟泄氣,原地投降。我只感覺無數(shù)的針雨向我頭上猛烈襲來。我的前額就像一個正在被縫紉機(jī)車邊的布料,又或是一片正在被打孔機(jī)蹂躪的貧瘠土壤。那個“東方不敗”看來已經(jīng)不是神功初成,而是爐火純青地操弄著他手中的暗器,恣意地戳著我的頭皮——我知道,那是為了給剛分離的頭皮上的毛囊找到一個新的安身之所。這畢竟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開墾過程,所以必然轟轟烈烈風(fēng)風(fēng)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