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石虎胡同七號(2)

徐志摩:風往哪里吹 作者:敏君


這是首新詩,它最初登報是在1923年3月12日的《時事新報》副刊《學燈》上。只不過,不是以詩文形式,而是以散文形式出現(xiàn),并不能責怪編輯出錯。這首新詩在當時的中國是一種全新的體裁。它近似于英文“素體詩”,全篇無一字押韻,卻貫穿以一定的音節(jié)。所以,即便拿他當散文來讀,也是一氣連貫。沒有見過這種詩歌體裁的人,將其誤認作散文也實屬正常。因此,徐志摩見出了差錯也沒生氣,只是寫了信去報社糾正。3月25日,《康橋再會吧》重新登載。徐志摩看了后,發(fā)現(xiàn)還是錯——順序亂了。沒辦法,只得再改。于是,這首詩第三次見報,這次總算對了。

這首詩很快便引起大家關注,其中的原因除了它的創(chuàng)新之外,接連出錯的周折也占了一份。徐志摩因這首詩,成就了最早的詩名,其中有才華,亦有風波。最初的成名經(jīng)歷,就像是徐志摩文壇經(jīng)歷的預言。徐志摩以后便會知道,他這一路走來,麻煩不斷,但就目前看來,一切都還平靜?,F(xiàn)在,徐志摩詩名日高,加上他天生善交際,所以身邊很快聚集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與徐志摩一樣,都曾留學歐美,都是精英,都急迫地想將西方新思想植入古老中國的陳舊生命中。也因為都是書生,所以激揚文字成為他們最好的表達方式。新一代青年渴望言說的空間,于是,“聚餐會”出現(xiàn)了。

在當時的北京知識分子中,流行著一種具有歐洲“沙龍”性質的“會”:生日會、消寒會、聚餐會、互友會等等。參與的人多是社會名流,大家在一起或論國事或聊生活,或宣泄情感或抒發(fā)苦悶。早在英國期間,徐志摩就對參與沙龍聚會情有獨鐘,現(xiàn)在,他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子,何妨也組織個“會”?于是,他開始忙碌,積極動員胡適、林長民、丁文江、張君勱等人,成立了“聚餐會”。

這個聚餐會每周聚餐一次,但聚餐的地點不定,或在某個朋友家里,或在飯莊、公園。雖名為“聚餐”,但重點卻不在“餐”而在“聚”。一群朋友坐在一起,交流觀點,互通信息。他們將嚴肅、甚至枯燥的思想話題,糅雜于趣味無窮的社交中?;蛟S,一種新的藝術風格,一種新的文藝思想,一個新的文學流派,就在觥籌交錯間被形塑。

有人說,徐志摩熱心組織大家成立“聚餐會”是他因失去林徽因后,便只能寄情于事業(yè)。這話也有幾分道理,或許在朋友的笑談中,在淺吟低唱聲里,他能暫別失戀的苦痛,描一描自己理想的“棱角”。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蕩漾著無限溫柔:

善笑的藤娘,袒酥懷任團團的柿掌綢繆,

百尺的槐翁,在微風中俯身將棠姑抱摟,

黃狗在籬邊,守候睡熟的珀兒,它的小友,

小雀兒新制求婚的艷曲,在媚唱無休——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蕩漾著無限溫柔。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淡描著依稀的夢景;

雨過的蒼茫與滿庭蔭綠,織成無聲幽冥,

小蛙獨坐在殘?zhí)m的胸前,聽隔院蚓鳴,

一片化不盡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樹頂,

掠檐前作圓形的舞旋,是蝙蝠,還是蜻蜓?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淡描著依稀的夢景。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輕喟著一聲奈何;

奈何在暴雨時,雨槌下?lián)v爛鮮紅無數(shù),

奈何在新秋時,未凋的青葉惆悵地辭樹,

奈何在深夜里,月兒乘云艇歸去,西墻已度,

遠巷薤露的樂音,一陣陣被冷風吹過——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輕喟著一聲奈何。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沈浸在快樂之中;

雨后的黃昏,滿院只美蔭,清香與涼風,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兩斤,杯底喝盡,滿懷酒歡,滿面酒紅,

連珠的笑響中,浮沈著神仙似的酒翁——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沈浸在快樂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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