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夜色里靠得很近，卻彼此看不清對方。

朱壯云話還沒說完，繼續(xù)說道：“翅道，我們是親戚，你要幫我的忙，做人要仁慈一點兒。今天請你來，是因為你對豬非常熟悉，因為你殺豬，豬是你的偏旁部首，你對豬很有發(fā)言權(quán)。我是想今天實施我的一個策劃，把兩頭豬崽綁起來，吊到屋前的樹上。這樣，豬舍里沒有豬，豬自然趕不走。因為我想把這一對豬崽喂大，到秋天請你再把它們一殺，賣掉，有了一些錢，送我女兒燕子上初中。她這期小學(xué)畢業(yè)，很快就要升初中，我想讓她至少讀個初中，燕子喜歡讀書，女孩子，十三四歲，還小，干不了什么。我們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生二胎，門都沒有，屋都會拆掉，罰款，我們承受不起，讓她多讀兩年書，心安一些?！?/p>

朱翅道擺出了自己的疑問：“村長見不到你的豬，要拆你的屋，怎么辦？”

朱壯云實在沒有什么高招，回答：“我和我老婆想得很明白，沒有辦法，只能獻(xiàn)身，只有身體的本錢，用身體堵?lián)醮彘L無堅不摧的長矛。我們不能沒有這兩頭豬崽，不能沒有屋，沒有這兩樣?xùn)|西，我們在村子里就活不下去，我送燕子上初中的希望也會破產(chǎn)。我老婆含淚表了態(tài)，她愿意讓村長搞，讓村長搞了以后，家里的豬、屋都可以保住，孩子讀書就有希望，我們在村子里也能活下去……”

朱翅道長嘆一聲：“什么世界?。“Α?/p>

長嘆中有多少不可抗拒的無奈。

他也只能如是言語：“那我就幫你綁豬，把豬吊到樹上去吧?！?/p>

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

朱壯云說出了具體的執(zhí)行方案：“我準(zhǔn)備了3斤白酒，讓豬喝下，豬喝醉了以后，再用抹布堵住它們的嘴巴，就沒事了。把豬吊在高高的樹上，豬在村莊里達(dá)到一定的高度，村長發(fā)現(xiàn)不了它們高高在上，然后讓我老婆接待村長，燕子今天上學(xué)也不在家，恰好把這事辦得完美一點兒?！?/p>

朱翅道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既然你老婆接待村長，那就不用把豬吊到樹上去，不要這么麻煩，你老婆跟村長說一聲，能夠保下豬的?！?/p>

朱壯云強調(diào)了自己一個想法：“豬是送燕子上學(xué)的命根子，吊起來，還是保險一點兒，搞雙保險還是可靠一點兒，村長欲望無窮大，他搞了我老婆，又趕走我的豬，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p>

朱翅道無論什么時候，都為自己著想：“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就幫你的忙，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做人要仁慈一點兒，我不要工錢，免費為你干。在你這個親戚面前，我是權(quán)威的豬問題專家，捉豬很拿手，綁豬也輕車熟路。不過，我有一個想法，我去買幾粒安眠藥來，喂給你的豬吃，讓它們呼呼大睡，效果更好。你想想，要是豬崽喝了酒，樹上有酒的香氣飄下來，飄到村長鼻子里，他的鼻子就會把樹上的豬掀下來。要是豬喝了酒，睡覺，打鼾，那鼾聲從樹上飄到村長耳朵里，那會更加麻煩。我用安眠藥換你3斤白酒，在你這里忙了一個晚上，回去要有一點兒報酬，在你妹妹荷花面前才好交代。我是你妹夫，你也曉得，她老是怪我一把刀賺不到錢，再賺不到錢，她就要逼我外出打工。”

他把道理講得十分清楚，講得很到位。

朱壯云說得很爽快：“那好，半夜里把你請來，不給點兒報酬，也不好。雖說是我妹夫，也要講究一點兒意思。”

朱翅道就單車飛奔，他的兩只腳長短不一，早就定了型，單車也就踩一次，就搖頭晃腦一次。只要他走過的路，都不會平坦，都會動蕩，地震般搖晃。不一會兒，就到了村里姚醫(yī)生家門口。他敲門，敲醒了姚醫(yī)生的耳朵。

姚醫(yī)生睡眼蒙眬，一醒來，就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剛剛回來，張口問道：“打針還是吃藥？感冒還是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