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雪下得很大，道上全是積雪，車很不好走。夏天六個小時的車程，冬天要走十個小時。兩天兩夜沒合眼，余秀秀讓我瞇會，她來開車。

我雖然覺得很困，但哪可能睡得著。我想得更多的是李冰冰，不知道見面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曾經(jīng)的兩個女人，先后跑到幾千里外來找我，那種感覺很復(fù)雜，既有溫暖，也有矛盾與愧疚，覺得對她倆太不公平了。

因?yàn)檠┨?，很多路段被大雪封堵，時常會遇到過路的貨車拋錨，也有車子沒控制好，滑入道邊的溝坎。余秀秀開車很小心，車速也很慢，一路上停停走走，第二天中午總算趕到了哈爾濱。

我撥通李冰冰留下的手機(jī)號碼，很快就接通了，她的聲音又是驚喜又是激動：“韜塵！你在哪？你總算肯出來見我！”

我感受得到她那份喜極而泣的激動，不敢面對余秀秀的目光。我說：“你在哪？我到哈爾濱了。”

掛斷電話，我坐到駕駛位上，畢竟這個城市的道路我比較熟。余秀秀打開車后門，坐到后座，我微微一怔，也沒有多說。

約好在松花江大橋頭碰頭。我很容易想象得出，見面后會有什么情景發(fā)生，而這些畫面絕對不能讓余秀秀看見。換作是我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見面的那種情景，心里也不可能舒坦。傷害無可避免，但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

我找了個停車位停下車，讓余秀秀在車上等我。披上大衣，往松花江大橋走去。

遠(yuǎn)遠(yuǎn)的，我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我，緊緊盯著過往的每一輛車。她是多么急切地希望，我突然從某一輛出租車?yán)锾匠鲱^來沖她招手。

她套著厚厚的棉大衣，不停地在雪地上跺腳。我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棉鞋壓入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有節(jié)奏而清脆的聲響。

可能是心有靈犀，她察覺到有人走近?；仨囊粍x那，我清楚地看到那張依然白皙、成熟、動人的臉。我露出欣慰的笑容，停住腳步，張開雙臂，她伸手抹去流落的淚水，撲進(jìn)我的懷里。

寒冷的冬天，松花江上早已冰封，偶爾能看見有人在江面上奔跑。我們彼此靜靜地?fù)肀е?，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不用再擔(dān)心任何異樣的眼光。

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覺得很愜意。多年未見，她一點(diǎn)都沒有變。

我輕輕地拍拍她的背，附在她耳邊說：“走吧，外面很冷。待會不管見到什么人，別吃驚，也別亂想，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釋?！?/p>

李冰冰點(diǎn)點(diǎn)頭，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涼，盡管還戴著手套。

回到車上，盡管我事先提醒李冰冰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但見到余秀秀，她還是吃驚地叫了出來：“秀秀！”

在哈爾濱吃過飯，找了家旅館住下。和她們相處在一起，我盡量不說話，還特意讓陳永盛請我們吃飯喝酒。她倆都是冰雪聰明，很多話不必我解釋，日后她們自然有人會問，有人會說的。這樣可能比我開口效果會好得多。

陳永盛見到我很是驚訝，設(shè)了酒宴盛情招待。他早聽說嚴(yán)子龍轉(zhuǎn)行干了房地產(chǎn)，還笑罵我拉走了他一個大客戶。那天晚上酒菜很豐盛，我故意灌醉自己，回賓館一躺下就不省人事。我有意把時間留給她們，這樣明天動身回去，大家才不至于尷尬。

第二天大家都起早，七點(diǎn)來鐘就從哈爾濱出發(fā)，往小縣城方向走。

一切像我意料的那樣，兩個女人一路上有說有笑，沒有任何尷尬的氣氛。她們什么話都講，敘舊也說新鮮事，就是沒人提起一句我的那些不堪往事。我開著車，偶爾也會插上句話逗她們笑，車廂里的氣氛還是比先前想象的好得多。

先是余秀秀，跟著又接回了李冰冰，嚴(yán)子龍是一臉霧水，看糊涂了。我在茶幾下面偷偷踢了他一下，他才勉強(qiáng)算心領(lǐng)神會，對客人噓寒問暖，熱情招待。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他懂得這個道理。

嚴(yán)子龍當(dāng)晚照樣設(shè)宴款待客人。北方人有這種習(xí)俗，朋友出門吃飯踐行，朋友歸來喝酒洗塵。特別在大冬天，除了吃飯喝酒好像也沒有什么事做。

酒桌上我對誰都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曖昧，頻頻地勸朋友們吃菜喝酒。這幫朋友都是大嘴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酒喝多了都愛胡說八道，時時得留心注意著，拿酒堵他們的嘴。

租來的房子有兩個房間，直接安排李冰冰住了進(jìn)去。當(dāng)晚我就搬回公司住。作為男人，如果自以為能像古代皇帝那樣左擁右抱，那就一點(diǎn)自知之明都沒有。

大家心里似乎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誰都不開口道破。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不去捅破那層薄得可憐的窗戶紙，就能維持短暫的平靜。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不知道對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拆遷工作陷入困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zhuǎn)移了。

困難面前，很多東西都被暫時拋開，暫時忘卻。都說紅顏禍水，但我從來沒遇到過這些。李冰冰和余秀秀，在我事業(yè)最困難的時候，一直在身邊支持、鼓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