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節(jié)前后，北方冬天最冷的時節(jié)，極端天氣都在零下四十度以下。突然得到李冰冰就在哈爾濱的消息，我震驚了兩個晚上。余秀秀每天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以為是腸胃病引發(fā)了什么并發(fā)癥，一直拉著我要去看醫(yī)生。

世上什么病都有藥治，就是心病沒有。我猶豫了幾次，又總是欲言又止，糾結(jié)著該不該跟她實話實說。

幾天沒有登錄QQ，總會有很多人給我留言，有關(guān)心的，也有質(zhì)問的。盡管我很害怕登錄QQ，但又缺不了它。因為那是我了解親人情況的唯一途徑，每每有什么事，太太就會給我留言。她說有個女同事去過家里兩回。我猜那女同事就是李冰冰。

李冰冰也給我留言，留了手機號碼給我，她人就在哈爾濱。既然能用QQ，就證明她已經(jīng)在國內(nèi)，我忘記之前她跟我說過，元旦后會回國。

回國之后，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在南方那座曾經(jīng)熟悉的城市里，四處打聽我的消息。陳威科幫她找尋我的下落，托市公安局朋友查詢，只能查到我坐火車到達了哈爾濱，接下來就查不到任何線索了。

李冰冰追到了哈爾濱，但茫茫人海到哪去找我。她用很凄涼的語氣給我留言。時值春運，回去的機票、火車票已經(jīng)買不到了，回不去，她會在哈爾濱一直等我，等到我出現(xiàn)為止。

看見李冰冰的留言，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這么多年沒見，她還是這個性子，如果我不去見她，她就會一直等下去。

她埋怨我騙她，盡管謊言是善意的。如果早知道我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她會提早回國的。她的埋怨帶著疼惜，言語中看得出她很想知道我在外面過得怎樣。

我心里很矛盾，該不該去看她。因為一旦去了，以她的個性不可能就這么回去，必定是死心塌地跟我回到小縣城。只有確認(rèn)我在外面平安，不會想不開，她才可能放心回南方去。

余秀秀現(xiàn)在就在縣城，我不知道該如何同時去面對兩個女人。不論她們胸懷再大，也不可能大到可以跟別人分享男人。這點自知之明我心里還是亮堂著的。

對我來說，余秀秀和李冰冰同等重要，我不想有一天，非得在她們兩人之間作出艱難抉擇。那一天我永遠(yuǎn)不可能讓它到來，但眼下似乎已經(jīng)躲不過去。

從留言的時間看，她已經(jīng)到哈爾濱有段時日了，天天都會給我留言，她人還在哈爾濱。我不可能放她一個人長時間待在陌生的城市里痛苦地等待。那種舉目無親的孤獨我體會過，很無助也很痛苦。自己曾經(jīng)的痛苦，又如何忍心再讓她去嘗試一次。

我尋思著該如何跟余秀秀開口，起碼得讓她有心理上的準(zhǔn)備。感覺自己就像個腳踏兩條船的感情騙子，企圖編織美麗的謊言，去欺騙兩個善良的女人。

坐在辦公室，心情比窗外飛舞的雪花還要紊亂。余秀秀幾次和我說話，我都心不在焉，眼睛直盯著窗外發(fā)呆。

“你這兩天是怎么了？”余秀秀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嚇得我渾身如觸了電微微震顫。

我收回目光看著她，遲疑地說：“想和你說個事。”

余秀秀疑惑地看著我。我想不能再這么耗下去，李冰冰還在哈爾濱等我，多等一天，她的心就多一分沉重和痛苦，得快刀斬亂麻。

我認(rèn)真地看著余秀秀，兩天兩夜沒合眼，覺得看人的時候有點模糊，眼睛有點發(fā)脹?！拔蚁肴ヒ娨粋€人，是女人，在哈爾濱?！?/p>

余秀秀微微露出吃驚樣，問：“誰？你太太嗎？”

我仍看著她。余秀秀也很害怕這一天會到來，如果真的是我太太來了，那么她說的“不知道的明天”就已來臨，這意味著她即將離開。

我搖搖頭，說：“不，是李冰冰?！?/p>

余秀秀感到很意外。她和李冰冰以前是深化的同事，我剛從深化擔(dān)保辭職的時候，她們兩人在出租房碰過面，還一起吃過午飯，交談甚歡，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秘密。我突然說要去見李冰冰，她很快便能明白其中的玄機。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的確，哪個女人聽到這種事情會覺得高興？余秀秀也是有血有肉的平凡女人，也有七情六欲。我鼓起很大勇氣，一直看著她。表面上正硬撐著，內(nèi)心其實很想逃避她的目光。

她突然莞爾一笑，說：“冰冰姐啊，很多年沒見了。她怎么會在哈爾濱？”

她的微笑如刀，劃在我心頭，隱隱作痛。她的笑是刻意裝出來的。我不忍心騙她，解釋說：“跑路的時候，我坐火車到哈爾濱，她只能通過線索找到哈爾濱。”我微微一頓，接著補充一句：“她已經(jīng)在哈爾濱等了快一個月了！”

余秀秀沒有想到李冰冰會是如此執(zhí)著的人，本來已經(jīng)夠大的眼睛，睜得更大，盯著我，大聲說：“你怎么能這樣！讓人家在哈爾濱等了一個月！”

我解釋說：“這段時間忙著土地的事，我前天才知道的。”

余秀秀馬上拉起我，她要跟我一塊上哈爾濱去接李冰冰。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揣摩不出，但或許都是女人的緣故，她能夠接受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