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刃的父親年輕的時候跑到外面去做生意血本無歸,混不下去了只好回來,脾氣變本加厲地壞,逐步演變成家暴,有時候老婆孩子都睡下了,他喝了酒回家,把他們抓起來就打。倒是蒲刃的母親性格隱忍,為了兒子吃了不少的苦,早年蒲刃的父親不在家,她靠養(yǎng)豬、養(yǎng)雞、上山砍柴、賣柴賣雞蛋供兒子念書。
后來母親故去,父親害怕蒲刃不再寄錢回家,居然三年不發(fā)喪,直到蒲刃回家才知道母親死了三年了,墳上的青草長到齊腰。
可就是對待這樣一個父親,蒲刃還是把他接到城里去享福了。
梅金告訴江小孩,蒲刃的父親得了老年癡呆癥。江小孩聽了之后愣了幾秒鐘,似乎無法相信。
梅金萬沒想到,蒲刃會有一個比她還要悲慘的童年。至此,他在她心目中完美無缺的形象終于撕開了一個口子,一個滴血的口子,他變得不再像一個傳說,一個修飾得過于圓滿的故事。
而且,既然是常人,就難免百密一疏,蒲刃是獅子的性格,他每天都在想怎樣撲倒羚羊,但他從來不會想到羚羊會做什么。
其實羚羊每天也都在想怎么成功逃亡,餓死獅子。
這便是梅金唯一可以鉆的空子。
有一天晚上,高大哥在書房里半天沒出來,出來后就叫阿蓉把書房里的幾個黑塑料袋提到樓下的金杯車上,然后高大哥開著車就走了。此后隔三差五,就是做這同一件事。
阿蓉心想,什么值錢東西,還要鎖起來?便忍不住問高大哥,這里面是什么東西???
高大哥回道,是我們花錢買的垃圾。
阿蓉當即一個立正,脫口而出道,什么?垃圾?垃圾還能賣錢?。?
高大哥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直言道,你家的垃圾當然不行了,你家的垃圾當然是最低碳最環(huán)保的垃圾,完全不能再生了。我們需要的是高端人群的垃圾。
阿蓉不解道,什么是高端人群?
高大哥道,這么說吧,就是當官的、文體明星、名人、教授、老板、工程師,反正是高收入人群,他們就是高端人群,他們的垃圾就很有價值,有公司委托我們調(diào)查高端人群的浪費和碳排量的數(shù)據(jù),然后再把這些登記表重新寄給他們,讓他們驚嘆自己對地球做了什么。也只有這些人帶頭環(huán)保,環(huán)保的理念才能推廣到社會上去。
對于城里人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阿蓉是早已見怪不怪了,比如給植物打吊針啦,聽音樂的牛肉賣得貴啦,炒一碟菠菜根吃得津津有味啦,雖然垃圾賣錢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但也不覺得出奇??上У氖撬睦鴽]人要。
但她轉念一想,我的垃圾雖然不行,但蒲教授家的垃圾肯定值錢吧。于是她對高大哥說道,我有一個東家就是教授。高大哥問是哪兒的教授。于是,阿蓉就把蒲刃的資料報給了高大哥聽。高大哥聽后覺得還行,但他囑咐阿蓉,第一你自己不能分類,所有的東西照單全收,全部送來。第二這件事要嚴格保密,否則調(diào)查結果就不真實了。
阿蓉連連點頭。
說好每一天的垃圾是十塊錢,阿蓉隔天送過來兩天的垃圾,一周一算賬。
整個城市還在沉睡。
現(xiàn)在是清晨,蒲刃慢跑穿過馮淵雷的出事地點,這里的景象他已經(jīng)分外熟悉,樹木、街道、大型超市的門臉和飄揚的彩旗、蜷曲著身體沿街而睡的流浪漢,總之一切如故。但他做出熟視無睹的樣子跑了過去。
法學院的宮西漓教授說,沒有“沒有端倪”的現(xiàn)場。
這便是他不得不光顧這里的原因,蒲刃感覺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信奉經(jīng)典名言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然而這里可以說毫無端倪,甚至他的腦電波都超平穩(wěn),連半點兒靈感都沒有。
周末的晚上,蒲刃應邀到喬喬的家中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