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不明白眼前發(fā)生的事,只覺得心里委曲。
在學校里,他苦口婆心教學生,彬彬有禮對校長和老師們,沒得罪過任何人,沒少上過一堂課,到底是為什么呀?信中沒說,只是用婉轉(zhuǎn)的詞句,請徐向前不要再回校了。
他把信給老父親看,老秀才茫然;把事情說給媽媽和姐妹們聽,誰都發(fā)呆。
姐姐是個急性子,她說:“去,去找學校說理!”
“什么理不理呀?”
“說個明白,就是理?!?/p>
徐向前說:“明白不明白,反正人家不要你了?!?/p>
人生中確有讓人難分難解的事。
徐向前到他的晚年,還在回憶錄中寫道:“這個沒頭案一直沒搞清,現(xiàn)在我也不明白為什么辭退我?!?/p>
“我感到很突然,不,應(yīng)該說是打擊。
從謀生的角度來說,一個學徒工,考入師范,是不容易的,還有一個角度那就是抱負。
‘五四’運動以后,在先進思想影響下,我心里也逐漸萌發(fā)起改造黑暗社會的念頭。
當上教師我就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學生從小就理解這一點,長成有用的人才,擔負救國救民的重任。
我不能走我父親以教書謀生的老路,要與他同行不同路。
沒想到,學校斷了我的路?!?/p>
徐向前斷絕了教書的路,又在尋找路。
富貴的路對他來說,那是沒有門。
祖輩不會經(jīng)商,父親一生在教書的這條路上走。
他找不出別的路,只好沿著父親的老路往前走。
這條路不能發(fā)財,但在鄉(xiāng)村人的眼里,它是一條受人尊重的路。
老秀才徐懋淮,在兒子被太原第四小學辭退以后,四處托人,想為兒子再謀一個教書的地方。
不知是命運的安排,還是老秀才面子大,居然在一河之隔的河邊村“川至”中學,徐向前又謀到了一個教員的位置。
在閻錫山的老家河邊村,有個“川至”中學附小,是閻錫山一手創(chuàng)辦的,并以自己的號“川至”命名。
這里原來有個“兩級小學”,閻錫山建起了一所中學后,規(guī)模擴大了,學生收錄多了。
中學和小學在河邊村大道的西邊,占地很大一片。
新建的校舍、大禮堂,校門外豎立著兩座過街牌樓,牌樓的四面都雕刻著匾額,有兩個匾特別令人注目:一個是“經(jīng)文緯武”,另一個是“公毅敏捷”。
大操場里還有個檢閱臺。
閻錫山回來視察,就站立在檢閱臺上訓話。
那校旗上還繡著“川至”兩個大字。
閻錫山的父親常說:這所學校是他們閻家的。
校長段葆藩聽說徐向前是太原國民師范學校出來的,倒是很高興。
找到這樣一個任教的地方,徐向前心里也樂滋滋的。
離家不遠,過河就是。
薪金又是每月20塊大洋。
就在他到河邊村教書不久,按照父母之命、媒人的說合,他和東冶鎮(zhèn)上的朱門長女朱香嬋結(jié)婚了。
這位朱家女,性情溫順,略識經(jīng)書,又會操持家務(wù)。
徐向前有了職位,有了一個稱心的妻子,覺得生活可以過得去了。
可是,不到兩年,他又失了業(yè)。
這一次,是由于向?qū)W生宣傳反帝、反封建的新思想,講課中隨便講了八國聯(lián)軍入侵北京的故事,又借古諷今傷了閻家人的威嚴,被校長叫去訓導。
他認為學校無理,當面和校長爭了幾句,結(jié)果又被學校辭退了。
徐向前卷起行李,走回永安村。
回到家里,全家老小都以為他放假了。
妻子香嬋很快發(fā)覺了丈夫心里有事。
他飯吃得少,覺睡不安,言語冷冰冰。
問了幾次,都沒問出個所以然。
過了兩天,老秀才去東冶鎮(zhèn)回來,突然問兒子:“你在學校惹事了?”
一向孝順父母的徐向前,怕的是老人為他難過,還想不說真情,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