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怕!”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當(dāng)然,只死到太陽落山,”沙精說,“不過這對他父母來說也夠受的了。當(dāng)他醒來的時候他受到了懲罰——這我可以告訴你。他沒變成石頭——我忘了原因——但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們不知道死亡其實就是睡著了,你一定會在哪兒醒過來,要么是你睡著的地方,要么是更好的地方。你們可以肯定他受到了懲罰,因為他把父母嚇壞了。接下來的一個月他被禁止吃大地懶,只能吃牡蠣啊,海螺啊之類的普通東西?!?/p>
孩子們都被這個可怕的故事嚇壞了。他們害怕地看著沙精。突然小羊羔看到了他旁邊這個棕色的毛茸茸的東西。
“咪咪,咪咪,咪咪。”他說著,伸手去抓。
“它不是貓咪?!卑参鲖I說著,這時沙精往后跳去。
“哦,我左邊的胡須!”它說,“別讓他碰到我,他身上是濕的!”
它的毛因為恐懼而豎了起來——的確有很多姜汁啤酒灑在了小羊羔的藍(lán)色外套上。
沙精手腳并用地挖著,瞬間消失在沙坑的一個漩渦之中。
孩子們用一圈石頭把這個地方標(biāo)記起來。
“我們還是回家吧,”羅伯特說,“我道歉,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不好也不壞,而且我們明天就知道這家伙在哪兒了?!?/p>
其他人很講義氣,沒人責(zé)怪羅伯特。西里爾抱起小羊羔——他現(xiàn)在恢復(fù)平靜了——然后他們一起向大車道上走去。
采礫坑里的車道和大路幾乎直接連在一起。
在通向大路的門那兒,大伙兒停下來把小羊羔從西里爾背上換到羅伯特背上。這時,他們看見一輛非常時髦的敞篷馬車過來了,車上有馬車夫和一個男仆,車?yán)镒晃慌俊浅8哔F的樣子,穿著一件鑲滿白色花邊和紅色綢帶的裙子,還拿著一把紅白相間的遮陽傘——還有一只白色的毛絨絨的狗,戴著紅色的蝴蝶結(jié)趴在她的膝蓋上。她看了看孩子們,尤其是小寶寶,然后對著他微笑起來。孩子們對此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因為小寶寶的確是,像仆人們所說,一個“非常惹人疼的孩子”。因此他們向這位女士禮貌地?fù)]揮手,希望她接著趕路。但她沒有走,反而讓車夫停了下來。她向西里爾招手示意,當(dāng)他走近馬車時她說:
“多可愛的一個小寶寶??!哦,我真希望能收養(yǎng)他!你覺得他媽媽會介意嗎?”
“她會非常介意的?!卑参鲖I的回答一針見血。
“哦,可是我會在豪華的環(huán)境里把他帶大的。我是齊坦登夫人。你們一定在畫報上見過我的照片。他們說我是個美人,當(dāng)然那都是胡說八道。但是——”
她打開車廂門跳了下來。她穿著最美的鑲著銀扣子的紅色高跟鞋?!白屛冶б幌滤?,”她說。接著她接過小羊羔,很生硬地抱著他,她好像不習(xí)慣抱小寶寶。
突然她抱著小羊羔跳進了馬車,“砰”地關(guān)上車門并說道:“快走!”
小羊羔大叫起來,白色的小狗也跟著汪汪叫,而馬車夫猶豫了。
“我告訴你,快走!”女士大喊。于是馬車夫照做了,正如他事后所說,他也只能這么做。
四個孩子傻傻地看著彼此,突然反應(yīng)過來,然后一起跑去追趕馬車。這輛時髦的馬車在灰塵滾滾的路上飛奔,在它后面,小羊羔的哥哥姐姐們甩開腿緊追不舍。
小羊羔叫得越來越大聲,后來,他的叫聲慢慢變成了打嗝似的咯咯聲,接著完全安靜下來,他們知道他睡著了。
馬車?yán)^續(xù)跑,后面踏著灰塵跑動的八條腿越來越累,越來越僵硬,馬車這時停在一個大公園門口的小屋前。孩子們在車后蹲下來,那個女士走下馬車。她看了看車座上躺著的小寶寶,猶豫著。
“真是個小寶貝——我不會打攪他睡覺的?!彼f著走進小木屋,跟那里的一個女人談起有一窩奧平頓雞蛋孵化得不太好的問題。
馬車夫和男仆從車上跳起來,俯身看著沉睡的小羊羔。
“多漂亮的男孩啊——真希望他是我的?!避嚪蛘f。
“他才不像你呢,”男仆酸溜溜地說,“他太漂亮了?!?/p>
車夫假裝沒聽見。他說:
“她可真讓人吃驚——我真吃驚!她一向討厭小孩,自己也沒有孩子,還不能容忍其他人的孩子。”
蹲在馬車后面那片白色塵土中的孩子交換了一下不安的眼神。
“我跟你說,”車夫堅定地說,“我要把這個小東西藏到樹林里去,然后告訴她他的哥哥們把他帶走了!然后我再來帶走他?!?/p>
“不,你不能這么干,”男仆說,“我從來沒這么喜歡過一個小孩。如果有人要把他帶走的話,那個人就是我——就是這樣!”
“閉嘴吧!”車夫反駁道,“你不喜歡小孩,如果你喜歡,所有的小孩對你來說沒什么區(qū)別。但我是個結(jié)了婚的人,看得出孩子的好壞。我一看到他就知道這是個一流的孩子。我要把他弄到手,廢話少說?!?/p>
“我覺得吧,”男仆諷刺地說,“你的孩子夠多了,有阿爾弗雷德,阿爾伯特,路易斯,維克多·斯坦利,海倫娜·貝阿特麗絲,還有一個叫——”
車夫一拳打在男仆的下巴上,男仆在車夫的腰上打了一拳,一會兒功夫,兩人就扭作一團,車?yán)镘囃鉂M地滾。小狗跳下車,對著他們狂吠起來。
西里爾仍舊蹲在灰塵里,他彎著腿走到馬車離戰(zhàn)場最遠(yuǎn)的那一端。接著,他打開了馬車的門——那兩個人太專注于打斗,沒功夫注意到其他事——把小羊羔抱在懷里,仍舊弓著腰,抱著睡著了的小寶寶沿大路走了十幾碼,來到通向樹林的柵欄那兒。其他人也跟著過來了,他們躲在榛樹、橡樹和栗樹之間,被氣味濃烈的歐洲蕨遮擋著。接下來,兩個男人憤怒的聲音被那個穿紅白相間衣服的女士生氣地喝住了,隨后是一陣漫長而焦急的搜尋,最后馬車走了。
“我的老天爺!”車輪聲音終于消失不見以后西里爾長出一口氣,“現(xiàn)在的確是每個人都想要他了——沒錯!沙精又把我們耍了!狡猾的壞蛋!為安全起見,我們還是把小寶寶帶回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