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遷徙人生/落桐

我們未曾失去 作者:女友傳媒集團(tuán)


三月的艷陽天,要好的女友搬新家。

房子在五環(huán),交通不算方便,地鐵倒城鐵還外加一趟公交,好不容易摸到她居住的小區(qū)。天色已近晚。

但還是興奮得不行,端著女友泡的咖啡,兩個人躺在新家明亮的大落地窗前,看著頭頂上方寂靜流動的浮云,唧唧喳喳聊到午夜。

一直記得和她合租的第一個房子,是八十年代的老宿舍樓,一到晚上樓梯里總是黑黢黢的,于是加班的那個人只好在樓下叫喚,另一個來不及穿鞋子,趿了拖鞋匆匆忙忙拿著小手電就往樓下跑,兩個女生相互攙扶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被光影放大的身影在斑駁的墻上搖搖晃晃,像極了我們居無定所的生活。

老房子的衛(wèi)生間第一次滲水到樓下的時候,大嗓門的本地女人找上來,我們兩個人顫顫巍巍地拿著抹布在女人的罵聲中跪在地上擦污水,可是第二天,依然滲水,在樓下一家人劈頭蓋臉的罵聲中,我們只好端著臉盆熄了燈偷偷站在客廳擦澡,洗著洗著,女友忽然就蹲下身子捂著臉痛哭起來,寂靜無聲的午夜,只有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在四周環(huán)繞:“我也是有媽媽的人啊,我的家鄉(xiāng)也有我的家,要是我媽知道我在這里受別人母親的委屈,她該多傷心啊……”

我一直難以忘記那夜的月光,如此清冷,像酸澀厚重的白鹽,一傾而下,將天幕下所有孤單寂寞的出租屋,狠狠淹沒。

2006年,我們在朝陽路。

這條馬路終年在整修,飛揚(yáng)的塵土,漫天黃沙,狼狽的行人,擁擠不堪的公交車,是窗外的終極風(fēng)景,因此而怕了北京,感覺這里不是家,永遠(yuǎn)也不是家。

不知是不是每個異鄉(xiāng)人都如我這么敏感,那種慌亂迷惘的感覺,那種混亂不堪的感覺,那種永遠(yuǎn)在路上的倉促感?,F(xiàn)實太粗糙,令我不能喘口氣,來好好看看這個城市。

2007年,我們在三里屯,去工體朝左,去保利劇院朝右。

出租屋在寂靜的馬路邊,還是老房子,但就像兒時的歌里唱的那樣,四周環(huán)繞著綠樹紅墻。推開陽臺的窗,可以看到外面一排排綠樹,下雨天,路燈就眨著濕漉漉的小光斑,有飛蟲在燈下縈繞,要好的情侶們手挽手從樓下經(jīng)過,男生伸手捏女生的鼻頭,女生靠在他肩上笑得東倒西歪。

這讓我想起少年時溫潤親切的南方校園,我很喜歡。

常常會在暮色四合的時候,兩個人趴在陽臺上聊天,我們家的樓下是個美食天地,傍晚來臨的時候,整條街都散發(fā)著食物的香味,炸雞腿是麻辣的香,烤玉米有種軟糯的甜香,有人拉開一聽罐裝燕京啤酒,兜頭咕嘟咕嘟喝下去,于是整個世界都洋溢著濃郁芬芳的煙火氣息。偶爾有灰色的鴿子劃過黛青色的天空,暮色下對面一幢幢高樓大廈開始亮起燈盞,有人家的廚房冒出紅燒排骨的香味,有人家傳出嬉戲打鬧聲,這是一天中最最溫馨休閑的時刻,空氣中四處蕩漾著家的氣息,叫人微醺。

有時候,我們也會做做白日夢。

“喂!等我們有了錢,一定要買個比這些都好的房子??!陽臺要是透明的大落地窗,窗簾就用我們最喜歡的碎花,整個房間設(shè)計成歐洲田園風(fēng),周末的時候,把一幫子朋友全叫家里來看書曬太陽窮聊天,要多開心就多開心!”

“那當(dāng)然啦!對了,房子要買就買對門,這樣將來我們無論什么時候吵架了,門一摔直接進(jìn)對門,多牛氣!又省事!”

后來,她交了男朋友。后來,我們就自然而然地分開了。

當(dāng)然依然保持著聯(lián)系,當(dāng)然依然在這個盛大的城市不停地遷徙,從三環(huán)到四環(huán)再到五環(huán),對這個城市的認(rèn)識總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搬家上。家里至今還有許多藍(lán)色編織袋,感覺自己好像一只蝸牛,只要把所有的行李一卷,拖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了。

可是,人生之所以充滿樂趣,無非也就是這些共同經(jīng)歷的細(xì)致瑣事了吧!最初的最初,我們赤手空拳在這個陌生城市打拼,我們互相攙扶,共同度過那些人生中艱難辛酸的坎,但無論什么時候我們都不曾放棄對生活的熱望和為夢想的打拼,因為我們知道,終有一天,這種遷徙的人生會漸漸離我們遠(yuǎn)去,可是,那些如檸檬般微酸清苦的日子,將是我們一生都不能忘卻的寶貴回憶。

夜很深了,我們終于在夢想中的房子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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