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遠芳

你見過麻雀如何安全地度過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嗎？風很大，猛烈地搖晃著樹枝，雨唰唰地直刺下來，小小的麻雀就縮在細小枝條做成的窩里取暖。

我總是在很冷的雨天記起一種溫暖。那個時候，我也就五六歲吧，還沒有上學，跟著父母到地里干活。應該是早春吧，天氣還很冷，陰沉沉的天下起了雨，我凍得嘴唇都紫了，直打寒戰(zhàn)。那時候，我們家里下地干活拉化肥用的還是地排車，就是那種人在前面架著車把、牲口在最前面拉的車。下雨了，媽媽看見我冷，擔心我淋了雨會感冒，就把地排車翹起來，讓我鉆到下面去避雨。

我就在地排車的車板底下，看著我的父母在地里干活。在那小小的空間里，我緊緊蜷縮著身子。那種小空間的溫暖讓我覺得比躲進大房子里還暖和。在那小小的空間里，我可以觸摸到地排車車身上那粗糙的木紋，嗅到木頭被雨水淋濕后散發(fā)出的潮乎乎的味道。我覺得很踏實，很溫暖，就像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被母親攬在懷里的感覺，只是臂彎圈就的那么一點兒空間，卻是最安全最溫暖的所在，那里有夾著汗酸的甜而澀的乳香。

后來，我長大了，離開家，來到一個繁華的大都市?？墒?，我只有在回到自己那十幾平方米的小屋，蜷縮在小床上的被窩里時，我的心，才能夠感到一點兒溫暖，仿佛兒時在春寒料峭的細雨中躲在地排車的木板下，仿佛看見小小的麻雀在寒冷的雨夜躲在小小的窩里取暖。

我一直想，我們需要的，其實真的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多。凄風苦雨來臨的時候，我們需要的，僅僅是一處溫暖的所在：是母親的臂彎，是戀人溫暖的懷抱；是一張小小的床，是一床厚實的被子；甚至，是冰涼的手縮在毛茸茸的手套里，是脖頸被她一針一針織成的圍巾嚴實地裹著，是夜里睡覺時，頭拱在他溫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