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影像技術的進步和印刷水平的提高,如今各種文學出版物都會附上作者的照片。男女文學青年紛紛將自己的靚照印在扉頁上以展示其風采,于是涌現了不少美女作家和帥哥詩人。由于作品圖文并“貌”,便提高了文字的感召力,讀者既讀其文,也“讀”其人,有時還會把“看官”帶入另一種境界。遙想當年,不論是小說、詩歌還是散文,都很少甚至沒有作者的照片,由于讀者未見到作家的“尊容”,因此,常常發(fā)生一些“美麗”的誤會,演繹了出人意料的悲喜劇。
古代的文學作品,基本上都是男士所撰。一些名篇佳作,不僅深深吸引了男性讀者,更能讓深閨美女入迷。當她們開卷展讀時,常常在心目中涌現人如其文的形象,總會認為作者必然跟其文采一樣具有令人動心的風采,于是在閱讀中和閱讀后,一位面目俊朗、談吐脫俗的雅士就會不時浮現于腦際,讓她們難以釋懷。然而,有的作家和詩人,其外貌與其美文相悖,當追慕者親眼見到自己的偶像其貌不揚甚至丑陋時,會大失所望。譬如南朝的范曄,他寫的《后漢書》,不僅史實完備,且文采飛揚,于是讀他的文字便推斷范曄應該是一位風度儒雅、德高品正的才子。但若讀《宋書·范曄傳》后,就會得知范曄“長不滿七尺,肥黑,禿眉須”,且為人不孝順,嫡母去世,他先是不肯赴喪,后來去了,竟攜妓同行。讀者因此對范曄的印象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對他的仰慕也大打折扣。
文人名士中,既是才子又是“帥哥”者為數不多,大多數相貌平平,有的則文才為人們所傾慕,但是外貌卻“對不起”讀者。唐末詩人羅隱寫過不少清麗宜人的詩句,當時宰相鄭畋的女兒特別愛讀他的詩,很欽慕他。一次羅隱登門拜訪,她隔簾偷看,發(fā)現與她讀詩時所想象的外貌大相徑庭,于是大失所望,遂終身不再讀羅隱的詩。
這位宰相的千金因以貌取人而罷讀:讀詩之時想“讀”其人,“讀人”之后就厭讀其詩。
罷讀還不打緊,還有反應更為強烈的讀者,“讀人”之后竟鬧出了人命。明朝時,四川內江有個少女,長得楚楚動人,她拒絕了所有的求婚者。原來,她讀《牡丹亭》入了迷,一心要嫁給湯顯祖。后來,她去杭州,托人向湯顯祖表白愛慕之情。湯對來人說自己年紀大了,不能誤她青春。這女子堅決不信,認為能把柳夢梅、杜麗娘的愛情寫得那么逼真的人,一定是才貌雙全的少年。
一次,湯顯祖在西湖宴請賓客,這女子聞訊后,迫不及待地親自前往,發(fā)現朝思暮想的湯顯祖竟然是個佝僂著腰、扶杖而行的老叟!少女大失所望,對天長嘆不已:“我一向欽慕他的德才,愿意和他結終身之好,想不到他卻是又老又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竟投湖自盡了。
因為自己的“偶像”相貌“驚人”而輕生者另有其例。有位名叫汪應銓的江南常熟人,在清朝康熙五十七年中了狀元。后來授職翰林院修撰,掌修國史,曾官至左春坊贊善。他皮膚粗黑、滿臉麻子、虎背熊腰。中了狀元之后,要實現“書中自有顏如玉”的理想,準備在京城納妾。消息放出之后,上門自我推銷者不少。其中有一位小家碧玉,年方二八,容貌姣美,大概是受《西廂記》之類才子佳人的故事影響太深,以為狀元都是翩翩美少年,就托人做媒,想嫁與狀元郎。等到新婚之夜,充滿幻想的新娘子才有機會看清狀元郎的模樣,只見他年過40歲不說,還滿臉麻子,不由大失所望。而汪應銓偏偏又不解風情,在酒宴上喝得爛醉,半夜三更在床上又吐又嘔,一時間穢氣滿屋。新娘子痛苦萬分,在狀元郎的鼾聲中自縊而亡。
現代也有兩起“粉絲”對偶像的“美麗的誤會”,其一是蕭楚女因名字而發(fā)生的“誤會”,其二是劉半農因歌曲而上演的“喜劇”。
1923年,中共派蕭楚女去四川開展工作。他應邀擔任《新蜀報》主筆,幾乎每天都以“楚女”之名發(fā)表文章。由于他的文筆瀟灑俊逸,邏輯性極強,所以很快就聲名遠揚。一些男青年猜測“楚女”一定是“楚楚動人之女子”,于是求愛信像雪片似的飛到編輯部,弄得蕭楚女啼笑皆非。于是,蕭楚女便在報上登了一則啟事:“本報有楚女者,絕非楚楚動人之女子,而是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并略有麻子之大漢也?!?/p>
劉半農創(chuàng)作了一首題為《教我如何不想她》的詩,著名作曲家趙元任為這首詩譜了曲,并經百代唱片公司灌制成唱片在全國發(fā)行。這首歌迅速風靡全國。
《教我如何不想她》在全國唱紅后,北平女子師范大學一位漂亮的女學生開始暗戀劉半農,做夢都想一睹劉半農的風采。有一天,她來到趙元任先生家里做客,并在趙先生面前打聽劉半農的情況。事有湊巧,當時劉半農正好在趙先生家品茗閑聊。趙先生便指著劉半農向這位女生介紹說:“這位便是你想要認識的劉半農先生!”這位女生看了劉半農的面孔,不由得失聲驚呼道:“原來是個老頭兒?。 比堑脻M座大笑不已。其實劉半農當時只有三十多歲,但由于他筆耕不輟,以致華發(fā)早生,所以看起來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劉半農是個非常幽默的人,他對這位女學生的唐突無禮非但毫不介意,還當場寫了一首打油詩:
唱起歌詞想起他,
請進門來喝杯茶。
原來如此一老翁,
教我如何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