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廣場，看見噴泉已經(jīng)開始噴水，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填滿了池子。池底那一英寸深的泥漿，也跟著水流緩緩打轉(zhuǎn)。有些人站在旁邊看，有些人直接經(jīng)過，但沒有任何人去走那條擺滿追悼物品的通道，因為死者就在那里慘遭巴爾殺害。也許以后沒有人會再走那條路了。大家反而都走遠(yuǎn)路繞過池子另一邊，還會經(jīng)過NBC的標(biāo)志。李奇不清楚他們繞路究竟是出于本能，是出于對死者的敬意，或是出于恐懼。

他注意不踩到花束，坐到矮墻上，背后傳來噴泉的聲音，前方則面對著停車場。他的身體有一側(cè)給太陽曬得很暖和，在陰影中的另一側(cè)則有些涼意。他感覺得到腳底下那些沒清干凈的沙子。他的頭向左轉(zhuǎn)，先看看監(jiān)理站那棟大樓的門口，然后再往右看看行駛在高架公路上的車輛。那些車子全開在同一條線道上，一部接一部沿著彎道往高空爬。車流量不大。雖然現(xiàn)在是中午的下班高峰，第一街上也早有車流，但高架路段上的車子還是很少。接著他又往左看，發(fā)現(xiàn)海倫?羅汀就坐在他旁邊。她看上去在喘粗氣。

“我錯了，”她說，“你真的很難找?！?/p>

“不過你還是找到了。”他說。

“那是因為我正好從辦公室窗口看到你。我馬上沖下來，邊跑還邊希望你不會又閑逛走了。而且半個鐘頭前我才打過電話給全城的旅館，他們?nèi)颊f沒登記過你的名字?！?/p>

“這樣很好，省得他們麻煩?！?/p>

“詹姆斯?巴爾醒了，他明天或許就能說話了。”

“這可不一定?！?/p>

“你很懂頭部受傷這種事嗎？”

“我只知道我能對別人的頭部造成多少傷害?！?/p>

“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他問。

“你可以幫我，”她說，“幫我做件重要的事?！?/p>

“是嗎？”

“而且你也能幫你自己?！?/p>

他沒說話。

“我要你幫我分析證據(jù)?！彼f。

“你已經(jīng)有弗蘭克林了。”

她搖搖頭：“弗蘭克林跟他那些警局的老朋友太親近了，所以他不夠中立，不能從批判角度來審視證據(jù)。他甚至不想深入追究。”

“我就會嗎？別忘了，我可是要讓巴爾受制裁的?！?/p>

“沒錯，這正是你應(yīng)該幫忙的原因。你想確認(rèn)他們能百分之百解決這個案子，然后你就可以放心離開這里去逍遙了。”

“你覺得如果我發(fā)現(xiàn)漏洞，我會告訴你嗎？”

“我能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來，也能從你采取的下一步看出來。要是你離開，那就表示這件案子沒有問題。要是你留下，那就表示其中有薄弱的部分?！?/p>

“弗蘭克林退出了對不對？”

她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不管怎么看，這件案子都輸定了。我還是會當(dāng)成做善事來幫忙，因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而弗蘭克林還有別的工作要做?！?/p>

“他不肯免費幫忙，我就肯嗎？”

“你必須幫忙。我認(rèn)為你早就打定主意要介入這件事了，因此你才會先去找我父親。他一定表現(xiàn)得很有自信，你也看得出來，但你還是想再看看證據(jù)。你是個仔細(xì)的調(diào)查員，這點可是你自己說的。你是個完美主義者，依你的標(biāo)準(zhǔn)，你當(dāng)然希望完全理清案情，才能放心離開這里。”

李奇沒說話。

“如果你接下這份差事，就能好好檢查證據(jù)，”她說，“根據(jù)憲法，他們有義務(wù)將搜集到的一切證據(jù)展示給我們看。辯方有權(quán)檢視完整的取證程序?！?/p>

李奇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