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瑞文。”坎迪斯用冰冷的口氣勉強擠出這幾個音節(jié)。她的名字仿佛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了明顯的目標，正等著被攻擊。當她看到赫塞爾若有所思地蹙眉，坎迪斯忍不住一陣畏縮，等著赫塞爾想起往事后對她發(fā)火怒罵。喔，她干嗎不閉好她的笨嘴？接下來會面對怎樣的軒然大波？

但赫塞爾的臉一派平靜，顯然只認出坎迪斯是她的老同學。她不知情？坎迪斯難以置信地想著。她完全不知情嗎？

“坎迪斯·布瑞文！”赫塞爾說，“對，就是你！我剛剛應(yīng)該直接就認出你來才對?！?/p>

“有趣！”瑪姬開口，“你們倆是怎么認識的？”

“我們讀同一所學校，”赫塞爾輕快地回答，“不過我們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見了！”她再度望向坎迪斯，“剛剛在幫你點餐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面熟。不過……怎么說呢？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了。我想我們都變了很多?！?/p>

“的確?！笨驳纤拐f。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飲料，試著緩和狂亂的心跳?！岸遥f起來實在很要不得，”赫塞爾壓低聲音，“不過一旦服務(wù)生當久了，你就懶得費神看顧客的臉。這樣是不是很糟糕？”“我不怪你，”瑪姬說，“連我自己都不想看我們自己的臉。”“只有你這么想。”洛克薩妮立刻提出異議，對著瑪姬做個笑笑的鬼臉。

“跟你們說喔！我?guī)唾愰T·拉邦 ①點過單，”赫塞爾說，“不是在這里，是我之前上班的地方。但我完全沒注意到他是誰。等我回到廚房時，每個人都湊過來問我‘他看起來怎么樣’，我卻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你這樣很好啊，”洛克薩妮說，“有時候這些人寧愿不被認出來?！爆敿诚蚩驳纤梗琅f一副驚魂未定地盯著赫塞爾。到底是怎么了？“對了！赫塞爾，”瑪姬迅速地提問，“你在這里工作很久了嗎？”

“才幾個禮拜而已，”赫塞爾回答，“這里挺不賴的，不是嗎？不過真是完全不得閑，”她看向吧臺的方向?！拔以摶厝スぷ髁?。很高興見到你，坎迪斯?！?/p>

她正準備邁步離開，坎迪斯卻驚跳起來?！暗鹊?！”坎迪斯開口，“我們根本還沒好好聊聊，”她吞吞吐吐地繼續(xù)說，“你……要不要陪我們坐一下？”

①Simon LeBon，杜蘭杜蘭（Duran Duran）樂團主唱。

“嗯，好吧，”赫塞爾略為猶豫，她又看了看吧臺的情況，“不過不能待太久，我們得假裝我正在推薦雞尾酒款或其他點心?！薄翱墒俏覀儾恍枰魏谓ㄗh，”洛克薩妮接話，“我們是雞尾酒酒后哦！”赫塞爾咯咯直笑?！昂冒?，我來看看有沒有空的椅子，”她說，“馬上回來?！焙杖麪栆蛔唛_，瑪姬立刻轉(zhuǎn)向坎迪斯?！霸趺椿厥拢俊彼÷暤卣f，“那女孩是何方人物？你盯著她的模樣活像看到鬼！”“有那么明顯嗎？”坎迪斯面露驚慌?！坝H愛的，你的表情簡直就像在演練哈姆雷特的角色?！甭蹇怂_妮挖苦地說?！班?，天哪！”坎迪斯說，“我還以為我表現(xiàn)得很正常，”她顫抖地拿起酒杯吞下一大口酒，“各位，干杯。”“什么時候了還干杯！”瑪姬說，“她到底是誰？”“她是──”坎迪斯揉了揉額頭，“我認識她好幾年了，我們讀同一間學校。她──嗯，她小我?guī)讓??！薄斑@些我們都知道了！”瑪姬不耐煩地打斷她，“還有呢？”“嗨！”赫塞爾開朗的聲音打斷了對話，她們像被活逮般露出內(nèi)疚神情，“我總算找到椅子了，”她把椅子擺在桌邊，坐了下來，“雞尾酒還好喝嗎？”“棒極了！”瑪姬灌下一大口她點的流星，“有助生產(chǎn)順利?！薄澳敲穿ぉつ悻F(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呢？”赫塞爾詢問坎迪斯?！拔沂莻€記者。”坎迪斯回答?！罢娴模俊焙杖麪栃懒w地望著她，“我也好想做那樣的工作。你│是報社記者嗎？”“我是《倫敦客》雜志的記者。”“天哪，我知道《倫敦客》！”赫塞爾說, “搞不好我還讀過你寫的文章，”她環(huán)顧桌邊眾人，“你們也是記者嗎？”“對，”瑪姬回答，“我們是同事?！薄巴郏强隙ê苡腥?。”“有時候是這樣啦，”瑪姬朝洛克薩妮笑了笑，“是比其他人好??！”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后坎迪斯略帶顫音地開口，“那么你呢，赫塞爾？離開學校后在做什么？”她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班牛@個嘛……”赫塞爾淺淺一笑，“說起來其實滿悲慘的。

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我離開奧克斯敦學院是因為我爸破產(chǎn)了?！薄霸趺磿　爆敿дf，“就這樣……一夕之間嗎？”“差不多，”赫塞爾的灰色眼眸略顯黯淡。“投資失敗。大概是股票或什么吧，我爸從來也不說清楚。反正就是這樣，他們再也負擔不起學費，還有我們住的房子。我爸為此一蹶不振，而我媽把一切都怪罪于他……”她驀地停頓，“嗯，總之，”她拿起眼前一張紙杯墊無意識地折疊著，“他們后來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