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七年里,每次他一打電話回來,家里親人都搶著接,好多話她也不好意思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有時她偷偷出去給他打電話,但剛剛說上兩句,她就只有無奈地放下話筒。因?yàn)殡娫捹M(fèi)太貴。畢竟,他和她的工資也不多,每一分錢都需要精打細(xì)算。他們也曾想過,要調(diào)到一起。但是,因?yàn)殡p方的工作性質(zhì),又是不可能的。
無奈,就只有兩地分居。一次,他從西藏帶回了一些藏式的手鏈回來。他放在屋子里叫大家挑。她早就聽說西藏的手鏈漂亮,于是就跟其他人說,你們先不要動,等我挑完了你們再挑。家里親戚朋友看著她“霸道”的樣子,就都讓著她,讓她先挑。她挑出了幾根藏鏈后,卻沒停下,還在那些藏鏈里仔細(xì)地挑。她選的這幾根,每根款式都不一樣,顏色也不相同,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他說,都六根了,不要再挑了,讓家里人也挑一點(diǎn)。她抬起頭,翹起兩片薄薄的嘴唇說,我才不管呢,我要挑到七根完全不一樣的藏鏈為止。他問她,為什么要七根?六根不是一樣嗎?她聽了,依然翹著嘴說,不行,就是要七根,而且是只要七根。他笑了,覺得她很淘氣,就憐愛地問,為什么?語氣中充滿了不解。她調(diào)皮地望著他,眼眶里溢出了一汪深情的霧水,就不告訴你是為了什么。
于是,她又埋頭在那些藏鏈里找。后來,所有的人都來幫她找,卻還是沒有找到。他說算了,不要再找了,下次我一定再給你帶一根與這些完全不同的回來。她聽了,才停了手,用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說,這可是你說的喲,你可一定要記住。兩個月后,他又回到了高原。此后的歲月里,她就一天換一根不同的藏鏈,按著款式和顏色,六天輪換一次,絕不重復(fù)。這之后一打電話,她就會馬上問他,去給她買那種她手里沒有的藏鏈沒有?他每次都說,放心,一定會去買的。她聽了,就馬上跟他講她今天是戴了什么樣的藏鏈,那些藏鏈的款式和顏色,都在她的話里如數(shù)家珍。每次講,她都說得事無巨細(xì)。開始時他很感動,后來卻煩了。
他覺得她給他打電話的目的,仿佛就是為了問他買到那種藏鏈沒有。所以,他就有點(diǎn)不高興了。一不高興,他的話就少了,心情很糟糕的時候,他還會說,你干嘛非得要七根完全不一樣的,六根就不行嗎?真是無聊。她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他的不耐煩,仍是在電話那頭很俏皮地說,不嘛,我就要七根!他就說,七根就七根吧!后來,他得到了一個出差的機(jī)會。
出差時要經(jīng)過她所在的城市。于是,他就抽出時間,準(zhǔn)備在家里順便待上半天。他急急地回了家。一到家,她就迎了上來。他擁著她,懷抱著她軟軟的身體,真想馬上就跟她親熱。但他的嘴剛剛貼在她的耳邊,她就說話了。她說,那根藏鏈,你帶回來了沒有?他一聽,馬上大為生氣。血一下就涌上了腦門。他把她扶正,直視著她,眼睛里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你說什么?
我好不容易大老遠(yuǎn)地回來,你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那條藏鏈帶沒帶回來?說完,他的雙手用力把她往外一推,氣沖沖地出了門。她突然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盛怒的樣子,感覺有點(diǎn)不知所措。直到他摔門出去了,她才如夢初醒。她連忙追了出去。但他的背影卻瞬間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里。她看著他遠(yuǎn)去的方向,抬起手,看著手腕上那根美麗的藏鏈,淚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他,則一天都沒有停留,就起程又回了高原。到了部隊(duì),他還是感到余怒末消。她一直都在給他打電話。他不接。過了幾天,她也不再打了。這之后,他反而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也有點(diǎn)過分。于是他便也主動打了一次電話回去。
但家里也沒有人接。他想她是不是也生氣了?他決定過一段時間再打電話,跟她道歉。他就在單位上繼續(xù)干著,想等哪天她氣也消了,再給她打電話。一天,他正在上班,卻突然聽人說,有一輛出租車在他們單位附近翻了,車上兩人一死一傷,而且受傷的那個受的也是重傷,恐怕也馬上就要不醒人事了。
他聽了,覺得很奇怪,就問,這個地方,怎么會有出租車?那人說,聽說是一個人專門包車到這里來的。專門包車到這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