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看戲，常常會問：“這是好人還是壞人？”有的人讀書也要問：“這是好書還是壞書？”

書沒有絕對好的或絕對壞的。好書壞書，要看了以后自己判斷。人都是有智慧的，要相信自己有判斷的能力，這種判斷的能力，要靠長期讀書養(yǎng)成，讀得多了，有了比較，漸漸就會有判斷的能力。

讀好書會得益，讀壞書也會得益，從反面得益。可以知道什么是壞，壞在哪里。

我讀書有個癖好，人家說不好的書，一定要找來看看，說是好奇也可以。我不信邪，也不怕邪。十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里面講到我接待臺灣來的客人，他們提到“先總統(tǒng)”蔣介石，我說讀過他的《蘇俄在中國》，他們提到“故總統(tǒng)”蔣經(jīng)國，我說讀過他的《風(fēng)雨中的寧靜》，來客大為驚奇：“你讀臺灣的書？”是的，我不能讓他們得到這么一個印象，只知道哪些地方好玩，哪些東西好吃。我們知書識禮。

《讀書》雜志創(chuàng)刊登過一篇題為《讀書無禁區(qū)》的文章，這個題目闖了大禍，讀書無禁區(qū)，你們提倡讀壞書，這還了得！

那篇文章是針對“四人幫”把一切書都?xì)w為封資修查抄焚毀，只準(zhǔn)讀一本“紅寶書”、“一句頂一萬句，句句是真理”這件事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書。這篇文章說得清清楚楚：“對于書籍的編輯、翻譯、出版、發(fā)行和閱讀，一定要加強黨的領(lǐng)導(dǎo)，加強馬克思主義的陣地。對于那種玷污人類尊嚴(yán)、敗壞社會風(fēng)氣、毒害青少年身心的書籍，必須嚴(yán)加取締。因為這類圖書，根本不是文化。它極其骯臟，正如魯迅所說，好像糞便和鼻涕?！?/p>

這也難怪，有的人是只看標(biāo)題不看文章，甚至只聽匯報，所以才鬧笑話。至于我上面所講的，他是否同意，很難說。對這樣的人不能期望過高。我只希望他們再忙也抽點時間讀些書，好書壞書都要讀一些。

我的讀書格言：“博學(xué)之，明辨之，開卷有益，讀書無禁區(qū)。”這是一個完整的句子，不可割裂，關(guān)鍵在于“明辨之”。

二〇〇二年四月八日《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