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可能涉嫌提供非法賄賂的文字，”謝爾莉補充，“任何違反公司規(guī)定的事情，都會給我們造成麻煩。任何以‘禮金’為誘餌來搞定的訂單，或者提及‘有特殊目的’，或者讓你覺得不對勁的一切事情。你打聽到什么都行?！?/p>

我想起雨果說起用非凡手段打通關(guān)系的話題，凱文馬上示意他閉嘴。但是我沒有說，而是問：“不對勁的事？就像某人取下了一個床墊上的標(biāo)簽?zāi)菢硬粚艃海俊?/p>

艾麗瞪著我，但是我可以看到她試圖掩飾的微笑。

“我以為我們是有默契的?！敝x爾莉的臉頰微微發(fā)紅，像刨冰上點綴的櫻桃糖漿。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謝爾莉要求我做的事聽起來和幫她清理鴿子糞一樣簡單：找出誰在背后說她壞話，誰對她不忠。我開始懷疑，關(guān)于律師事務(wù)所和公司內(nèi)部調(diào)查的說辭，不過是讓我成為她眼線的借口。我想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謝爾莉?qū)Π愓f：“我肯定聞到雪茄味兒了?！?nbsp;  “要我去檢查一下嗎？”艾麗問。

“哦，不，”謝爾莉說，“我來處理好了。 ”

“你知道，”我說，“每隔兩到三分鐘，整個機艙的空氣就會徹底循環(huán)一次?！?/p>

謝爾莉茫然地看著我，好像沒有什么反應(yīng)。我想這不能怪她。然后我說：“我這間諜工作是從年會上的團隊拓展訓(xùn)練之前開始，還是之后開始？”

這下她給了我一個明顯的蔑視，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反正肯定不是愛意和敬佩。我感覺到，她后悔讓我參加進來。

“你可能什么都聽不到，”謝爾莉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可能不經(jīng)意地聽到些什么來幫助我們破案?！?/p>

我沉默著。

“我感覺你不大感興趣。”她說。

我注意到，艾麗一直避免著跟我對視。

“是的，我覺得心里有點不舒服?！蔽页姓J(rèn)。

“我知道。但這可能對你未來的職業(yè)有好處。這是一個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她的額頭還有感覺的話，她可能會揚眉毛了。 

我并不知道她說的“機會”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賄賂我?！拔也恢?，”我說，“當(dāng)間諜并不是我想發(fā)展的職業(yè)方向?！?/p>

“你是說你不想為我工作？”

“我沒有那么說，”我站起來，“我會考慮的?！?/p>

“我希望你現(xiàn)在就回答?！敝x爾莉說。

“我會考慮的。”我重復(fù)著，然后走了出去。

我回到座位上，繼續(xù)研究飛機墜毀的照片。漢克和他的伙伴們?nèi)匀辉诔檠┣眩搩?nèi)到處都是濃煙。我的眼睛開始發(fā)酸。

我想到謝爾莉和艾麗，還有她們剛剛要我做的事情。并不是我覺得要對漢克、凱文或其他那些家伙表忠誠，而是我不喜歡被人招募來當(dāng)間諜，更不喜歡謝爾莉讓我參加這個年會是出于這個目的。但是我相信艾麗的判斷，就像謝爾莉相信艾麗一樣，而且我知道，艾麗是不會要求我做一些她認(rèn)為不重要的事情。 

就在這時，我看到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大步走進休息廳，像發(fā)射出來的導(dǎo)彈。那是謝爾莉，她的臉氣得緊繃著。她走進漢克的談話圈，她的頭向前傾著，我可以看到她在和兩個男人說話，但是我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不管她在說什么，說得很平靜，臉上的怒氣也消失了，變得非常友好。她微笑著，輕輕地拍著漢克的胳膊，然后轉(zhuǎn)身平靜地走回她的辦公室。

然后我看見漢克的臉上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把雪茄浸滅在啤酒里。我看不到雨果的臉，但是我看到他也把雪茄捻碎在堅果盤里。

我對自己笑了笑，搖搖頭，然后又接著回想和謝爾莉、艾麗談話的整個過程。我準(zhǔn)備去做她們要我做的事情，只是因為艾麗想要我做。不過，我還是不喜歡。我漸漸地相信，她們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不過一個半小時后，飛機即將降落，那之后的四天，我就會從只是簡單地?fù)?dān)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將在度假屋里發(fā)生，變成時刻懷疑那種事情會發(fā)生。

當(dāng)然，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十三

度假村建在一個陡峭的山坡上，很大，簡樸而美麗，幾乎是豎在我們的頭頂上，基本上是一個雜草叢生的原始大木屋，估計有上百年的歷史。這使我想起了那些在黃石公園或阿迪朗達克見到過的那些古老堅實的著名木屋。木屋的外墻是去了皮的原木，可能是云杉，但是填充在木頭之間的不是水泥和砂漿，而是用木焦油處理過的繩子。度假村是個二層樓，一棵極度傾斜的銀色雪松上露出鋪著鵝卵石的屋頂。屋前有一個很大的陽臺連接到木板走廊，一直蜿蜒到山腳下的一個風(fēng)化了的碼頭。

在加拿大卑詩省中部海岸，距離溫哥華以北三百英里的里佛斯內(nèi)陸灣里，國王奇努克的別墅獨孤地坐落在肖特博爾特灣的獨立水域中。唯一到達那里的辦法是乘坐私家游船、直升機，或者特許的水上飛機。

說這里偏遠(yuǎn)，簡直是太輕描淡寫了。這簡直就是我見過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

“偏遠(yuǎn)”這個詞對我來說，就是我長大的那種紐約州北部小鎮(zhèn)——伊利郡，離布法羅五十英里的農(nóng)村。最近的購物商場是二十五英里遠(yuǎn)的西塞尼卡，全年最大的事就是乳品節(jié)，我不騙你。在我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歷史上最重要的事件，就是在1934年，一輛校車被北行的B＆O貨運列車撞上，沒有人死亡。

但是，和這里比起來，我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簡直就是曼哈頓了。

哈蒙德飛機降落在了溫哥華島西北端的哈迪港機場，在那里我們被分配到幾個水上小飛機上。經(jīng)過短暫的飛行，我們降落在水面上的一個簡單碼頭前。太陽在空中低掛，像一個巨大的黃色土球，在水面上閃閃發(fā)光，景色相當(dāng)壯觀。 

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名叫瑞安的人接待了我們。他身穿縫著國王奇努克標(biāo)志的彩色Polo襯衫，微笑著迎接我們，然后叫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名字，顯然他還記得去年他們來過這里，也許他重新溫習(xí)過。我?guī)缀跻詾樗麜裨诿返戮銟凡磕菢?，遞給我們插著小傘的飲料。

“一路飛得還好吧？”瑞安問，他個子不高，有著沙褐色的頭發(fā)、清晰的藍眼睛，是個干凈利落的家伙。

“飛了不止一路，輾轉(zhuǎn)了好幾路。”凱文·布羅斯一邊粗魯?shù)丶m正他，一邊踏上碼頭，從他身邊走過。

雨果·米斯需要有人協(xié)助才能下到碼頭，他戴上了一副雷朋韋法爾斯的眼鏡，只要再加一個豬肉餅狀的帽子，看起來就像藍精靈了?！艾F(xiàn)在是釣魚的好季節(jié)嗎？”他問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