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時我們還年少
那天的夕陽有種很和暖的氣息,心竟被她一個很淺淡的笑狠狠地熨燙到了。
流年永遠記得年少的事情。
她的夢里總有高掛的滿月,斑駁的水泥墻,和枝葉繁茂但矮小的桂樹。隔著破落的鐵閘門,有白衣勝雪的翩翩佳少年,有眉目干凈長發(fā)服貼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她是什么樣子,她仔細回想還是可以記得起來。穿洗得發(fā)白的校服,乖乖掛著胸牌,背簡單不花哨的舊書包,樸素到不顯眼。
她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迎來了高三,新分配的班級,她成績居中,平凡到可有可無。
但占據(jù)榜首的居然是男生,以政史接近滿分的成績傲視群雄。流年拿手指點在墻上的名單看,果然是程灝。
他也并非是純情校園小說中的天才少年。僅管這些他確實符合家世好,頭腦好,樣貌好這些優(yōu)點。
在蘇流年看來,程灝的出色不過是家庭教育的緣故。他的父親是本市市長兼市人大代表,母親有自己的家族企業(yè),自然對兒子極為嚴格。說他聰明也確實無可非議,否則他不可能文理皆上乘。
但他也絕非人前那樣輕松。有一陣子學(xué)校挑了一批尖子生去省里參加物化競賽,蘇流年總能看到他窗口的燈亮到很晚。她并非刻意去關(guān)注他,只是平時住得近,一抬頭就看見了。
盡管住得近,但環(huán)境是有云泥之別。她和外婆住在年久失修的單間老院里,有一個小后院,周圍也全是這樣的房子,只是屬他們的最破。
而一墻之隔是程市長分配到的房子,是剛開發(fā)的樓盤,自然氣派又規(guī)劃堂皇。而他們之間的那一堵高高的墻,昭示著他們的區(qū)別,昭示了程灝的與眾不同。
有時她回家的路上,能看見這個出色的男孩子,要么是騎著單車風馳電掣地從她身邊一閃而過,要么是背著雙肩包塞著耳機搖搖晃晃與她隔著不近不遠地距離走著。
再有時,她還能看見他拿著食物,小心翼翼逗街邊無人認養(yǎng)的貓狗,笑起來有特有的調(diào)皮味道。
程灝偶然不經(jīng)意抬頭,便見那個女孩子,對著他身邊的小動物露出很柔和的表情。流年和他的目光堪堪撞上,鬼使神差下,她居然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天的夕陽有種很和暖的氣息,程灝的心,竟然被她一個很淺淡的笑,狠狠地熨燙到了。
后來他們就更經(jīng)常地遇見。
雖然他們之間從沒說過話,但程灝想來是認識她的,分配座位時她就坐在他后面,他還特意轉(zhuǎn)過來看了她幾眼。
他們班的位置非常奇特,一排男生穿插在兩排女生之間。目的是有意要將男生岔開,因為男生少,一聚到一起就會有英雄心心相惜的感覺,特別鬧騰。
程灝的位置占據(jù)天時地利人和,既是老師關(guān)注的最佳視角,周圍又全是好學(xué)生,而且美女集中,除了一個蘇流年。她自己也清楚,能坐在這里是老師的特別關(guān)照。她的家庭條件很不好,老師無非是憐惜她才這樣安排。
當然還有例外,她的同桌宋楚,因家里有錢,人又漂亮,也被安置于此。流年與周圍的人并不熟,她雖說與宋楚一桌,但涇渭分明,話說的也少。
因為蘇流年曾拂過她的面子,那時周五新增自習課,宋楚不停與她聊天,話題她并不熟悉。流年當時還在為一條解析幾何傷腦筋,更是有一搭沒一搭。
宋楚一個人說未免太無趣,拱了拱她:“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蘇流年很客氣地抬頭放下筆:“我聽了,只是我對這個沒有什么研究,有什么我們下課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