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根留住"之后,柳彬示意我跟他出去,到大廳拐角坐下來,他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也承認我違背了我的諾言,可是你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過沒有,一個闖蕩江湖慣了的人,突然把他關(guān)在一間書店里像關(guān)禁閉一樣,他受得了嗎?也許他會瘋掉的!"
"我不反對你有多種選擇,我反對的是你這種突然襲擊的方式,事先你為什么不給我透露個信息!"我說。我們太大聲了,引起了吧臺小姐和服務(wù)生的注意,一個個蹺著腳尖往我們這里窺視。
"還不是怕你不高興?所以,造成木已成舟的既定事實,讓你無話可說。"他這樣的一番話,倒真的讓我無話可說了。我只能說:"你有你的道理,但塞萬提斯說過的一句話似乎比你說的更有道理。"不等他再言語,我就回KTV包間去了。
我和羅素合唱了一首《浪漫的事》。羅素跑調(diào)跑得太厲害了,要是讓趙詠華聽見,非跟她打官司不可??墒?,她不管這個,只要自己唱得盡興就行。
一曲終了,居然還有人鼓掌表示贊賞,羅素越發(fā)的興趣盎然,接著點歌,接著抒情,因為都是些老歌,好多人都會,就都隨著一起唱。我發(fā)現(xiàn)柳彬一直在旁邊轉(zhuǎn)悠,似乎有話要跟我說,我裝著看不見,只盯著MTV畫面,跟著費翔王菲和張清芳一路高歌。
直到聲帶開始痙攣,實在無法把哆來咪區(qū)分開來為止。
演出到此結(jié)束,我們陸續(xù)走出歌廳,柳彬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邊,悄聲問道:"你剛才提到的那個塞萬提斯,他說的是什么?"我說你真想知道,他說真想,我告訴他塞萬提斯的那句話是這樣說的:當危險超過希望的時候,魯莽并非勇敢,撤退也不算逃跑。
以往的北京國際書展都是我和許佩祈一起去,一老一小,早早上路,下了火車先奔"餛飩侯",喂飽肚子才去國展中心,參觀結(jié)束,再去全聚德對付一只烤鴨,吃飽喝足之后通常還要到琉璃廠轉(zhuǎn)上一遭,翻翻舊書堆,拾個便宜揀個漏兒什么的,然后就打道回府了。這一天過得逍遙又自在,對我來說,這樣的一天遠比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或小日本襲擊珍珠港的那一天更有意思。
可是,這一次,老頭兒居然說他不能去,也許是他不想去,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太太不讓去,總之,他是不能去。好在有羅素愿意陪我去,雖然還是有一點兒失望,但是這種失望情緒畢竟打了些折扣。
"小伙子,我怕是去不成了,"老頭兒笑著說,竟沒有表示出絲毫的遺憾,"我很忙,根本分不出身來,你只好自己去了。"我把他的話復(fù)述給羅素聽的時候,她卻說,"老頭兒跟過去不一樣了,他已經(jīng)是個有家庭的人了。"我實在想象不出,有家庭的人跟看書展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難道腳上長雞眼會妨礙戴帽子嗎?"你要理解他。"羅素說。
是的,我當然要理解他,就因為他身邊多了一個女人。但愿羅素不是這樣的女人。在去北京的火車上,我瞇縫著眼睛動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羅素問我是不是要睡覺,我說要睡,她咯咯笑著說,"你不是在睡覺,你只是在盡睡覺的義務(wù)--我每次失眠的時候,我們寢室的人就這么說我。"
我驚訝地問她,她也會失眠嗎?她翻翻眼皮說當然會。我又問她通常在什么情況下才會失眠?她說在失戀的時候。我不再說什么了,我不知再說什么才好。喇叭里在廣播早新聞,掩蓋了火車在行駛中發(fā)出的轟隆轟隆的響聲。
按照我跟許佩祈的習(xí)慣做法,我也先帶羅素去了"餛飩侯",吃完早點出來,羅素不解地問:"我們起這么早跑到北京來,就是為吃這碗餛飩嗎?"
"雖然都是餛飩,但這里的餛飩更多些滄桑,味道可能跟別家的差不多,意趣卻迥然不同。"我給她解釋說。其實,我知道我說服不了她,有些事原本就不是用語言可以說清楚的,所謂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那種。那意趣,許佩祈懂,我懂,而羅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懂。
今年的國際書展跟往年一樣的熱鬧,進入大廳,我和羅素約定了會合地點,就分頭活動了。她喜歡西方的驚悚懸疑小說和時尚類雜志,而我偏愛哈韓的文學(xué)書,特藝術(shù)特純的那種文學(xué)書,這兩類書的展臺不在一層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