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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jié):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41)

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 作者:雪屏


到了地方才知道滿沒有那么簡單,因為昨天剛下過雨,巖石濕滑,俱樂部今天根本不開放,據(jù)羅素的師哥講,抱石跟攀巖也不是一碼事,抱石是沒有任何保護性設(shè)施的,就是徒手登攀,最多手上擦點兒鎂粉。聽人家這么一說,我就打退堂鼓了,而羅素說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白跑一趟吧!

"走吧,傻孩子。"羅素撅著個嘴,牽著我的手一搖一擺地撒嬌,對我來說,這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一招,除了跟著她走,就別無選擇了。明明心里膽怯,卻還要裝出一副大無畏的模樣,特他媽的孫子。

羅素對她的那位師哥的勸阻置若罔聞,非要爬最陡的那座山峰,說越是艱險越向前才夠刺激。不管怎樣,我是個男人,只有我走先,她在后面押著。雖然手上抹了不少的鎂粉,還是挺滑,爬到三分之一處時,我的手腕子和腳脖子就酸疼酸疼的了。

越往上爬就越心慌,有一種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感覺,冷汗便噼里啪啦地滴落下來,加上羅素在后邊時不時地尖叫幾聲,我更是手忙腳亂。一場雨后,巖石上長滿了青苔,一抓一出溜,須十分小心才是。

羅素的那位師哥還算義氣,在山下指揮著我們行動,凡是危險地段,他都要提醒我拉羅素一把。這時候,羅素反倒顯得比我鎮(zhèn)定多了,雖也是汗流浹背,但是特興奮,興奮得像吃了搖頭丸,兩眼放光。

"為了新中國,前進!"羅素用老電影臺詞來激勵我,她是那么的快活。也許是為了讓她更加快活,我拼命地往上爬,距離山頂上的那座小亭子僅有十幾米了,那座小亭子是明末的建筑,還立著一塊石碑。

大概是太匆忙了,腳下一滑,一只攀巖鞋滾落到山下,我突然失去了重心,身體一下子就栽下去,幸虧下面不遠(yuǎn)處有兩塊巨大的巖石擋著,才不至于跌入深淵。糟糕的是,我被夾在兩塊巖石的夾縫中間,動彈不得,手上臉上和脊背上也都是擦傷,看我血流滿面,羅素嚇壞了,蒼白著臉,一個勁兒招呼她的師哥快來救我。

最后還是她和她的師哥一起把我拖出來,可能是脫臼了吧,我站都站不起來了,活動一下,疼得要命。這會兒,我已經(jīng)顧不得裝孫子了,我也裝不成孫子了,我只覺得疼痛,疼痛得天旋地轉(zhuǎn)。

躺在山下的醫(yī)院搶救室里,折騰一個夠,又是照胸大片又是透視,結(jié)論是只是皮肉傷。羅素一直嚶嚶地哭,像一只被獵人捉住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狐貍。

醫(yī)生給我包扎傷口的時候,我仰面朝著天花板,憑空有一種迷惘的感覺,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躺在這里,這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的不真實。多年以前,一個穿著燈心絨或是帆布裙子、寬松的短上衣束在裙腰里、還常常罩著一件馬甲的美國女人對海明威說:你們是迷惘的一代。那個女人就是格特魯?shù)隆に固挂颉F鋵?,我們也是迷惘的一代。也許所有的人都曾迷惘過,特別是在成長中的某個階段。

知道我傷得不重,羅素放心了,埋怨我說,"你真笨,怎么會這樣不小心!"聽她這么說,我很難受,我體會到了什么是傷害,我也從傷害中得到了體會。羅素顯然并沒有意識到我的情緒變化,還是沒完沒了地嘮叨,還是她的師哥阻止了她,她的嘴巴才得以休息。

盡管沒傷筋動骨,但經(jīng)醫(yī)生的一番喬裝打扮,照照鏡子,我纏滿繃帶的臉已經(jīng)面目全非,跟他媽的戰(zhàn)俘營里的殘兵敗將沒什么兩樣。

"是不是很疼啊?"在回城的出租車上,羅素抱著我的脖子,幽幽地說,"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不然我就不會逼你抱石去了。"說著,吻吻這,吻吻那,好在能吻的地方不是很多,除了兩頰,其他地方幾乎都裹著繃帶紗布。我發(fā)現(xiàn)司機老是像看西洋景似的偷看我們。

到了家,我喝了滿滿一缸子水,抹抹嘴,就靠在沙發(fā)上發(fā)愣。羅素依偎著我,問我在想什么,我說在想我倆好了多久了,羅素說有三個多月,我就記起羅素曾說過的她對男人的感情投入總是以三四個月為限,心里就有點兒沉重,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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