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津,我開始奮力啃詹老師給我的專業(yè)書籍。很快我心里就踏實了,對考上清華的研究生有了相當大的把握。
這一次選擇對我今后的人生產生了長久的影響。為了和初戀賭氣去考研究生的我,還沒有悟到“要做自己喜歡的事”這個道理。說實在的,那時候我除了玩,什么也不喜歡。因此當我的大學班主任向教授勸我考本校本專業(yè)的研究生時,三句兩句就打動了我。
那時向教授已經離開學校一年多了,他從日本NTT光學研究室載譽而歸。他榮獲了當年的世界杰出科學家大獎,一舉成為全球激光領域的知名專家。
全系乃至全校都在宣傳這件事。學生們提到向教授都是一臉向往,而老師和教授們則是滿臉的敬重。作為向教授的學生,我們在別的同學面前也都覺得特別有臉,特別驕傲,特別自豪。我更加堅定地認為,當一名科學家才是我心目中最神圣的追求!
回到天大的的向教授對我們還是那么關心。有一次,他在實驗室里見到我,很關心地問:“小孫,聽說你準備考研了,你想考什么專業(yè)???”
我得意地說:“我準備考清華建筑系,建筑光環(huán)境專業(yè)?!?/p>
向老師皺起眉頭,一臉不解。那時建筑專業(yè)遠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吃香,在我們學物理的看來,那是個低人一等的專業(yè)。他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孫遜,這個專業(yè)可是土木建筑那塊的啊,跟你的專業(yè)差很遠呢。你的專業(yè)知識學得不錯啊,不繼續(xù)深造不是浪費嘛!”
面對向教授的關懷,我一肚子的苦水終于像放了閘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向教授,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她還說我不學無術,沒有前途。我怎么可能是她說的那樣!就算是轉她學的專業(yè)我肯定也是出類拔萃的一個!”
向教授不由笑了,“哎呀,孫遜,你要真這樣做了,可就是太幼稚了!大家已經分手了,你怎么能為了她換專業(yè)呢?別賭氣了,人生不能意氣用事。土木建筑那是沒前途的人才學的,比我們的專業(yè)容易多了。男孩子要學就學理工科……”
我回頭一想,有道理!向老師做的事多有意義??!激光物理多尖端??!土木工程能有我自己的專業(yè)那么牛嗎?
就這樣,考研前我又把志愿改了,還是報考了本校本專業(yè)。反正我底子好,專業(yè)課幾乎不用看,一考就中??佳须m是一波三折,也終于有了個好結果。接下來就是沒日沒夜的研究生涯了。
讀上了研究生,大家對我贊賞有加??吹贸鰜?,從來不表揚我的父親也非常得意。他的態(tài)度對我來說是極大的激勵。
念了研究生之后就不能再像本科時那樣“聚嘯山林,肆意江湖”了。沒了以前的玩伴,科研和課題成了我生活中的全部內容。我一門心思投入研究中,在碩士課題結束前,科研已經徹底深入到了我的骨髓里。
我嘗到了發(fā)表論文帶來的新鮮感和成就感??蒲斜旧硪沧屛覙吩谄渲?。最終我的畢業(yè)答辯得到了全系唯一一個優(yōu)秀,同時我也是同屆發(fā)表科研成果論文最多的學生。就事實來看,我的碩士生涯應該算是成功的。
但我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讀研期間我有過兩位導師,一位很正直,但是因為“不會來事兒”,只爭取到了很少的科研經費,被我們戲稱為“窮老板”;另一位則比較“會來事兒”,是有名的“富老板”。
“窮老板”窮得連購買計算機的經費都沒有。遇到必須使用電腦的計算程式,我只能等到晚上大家下了晚自習后,偷偷用自己私下配的一把系里機房的鑰匙,從廁所里溜進機房去做計算。常常是一算一個通宵,到了七點半,不管算沒算完,我都必須關機。八點鐘機房的工作人員要來上班了,機器要是熱的,可不就被發(fā)現(xiàn)了嗎?晾涼機器,我鎖上機房的門,又偷偷從廁所溜回寢室睡覺。做科研做得像個賊,那個情形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叫人哭笑不得。
另外一位“富老板”的課題申請到了國家級的經費,有好幾位研究生一起做這個課題??墒亲隽艘荒臧?,竟然被我證實整個課題都有問題。其他幾個研究生發(fā)現(xiàn)了問題也捂著不出聲??墒俏疫@人是非黑白的觀念一向很清楚,直接就把事實向有關人員和盤托出了。
結局是富老板失去了他的課題,同時還被上級懷疑有騙取國家經費的嫌疑。連帶著,我也失去了我的實驗室。此事過后,作為一名工科研究生,我的一半兒研究生涯是在分析別人的實驗結果和理論計算中度過的,沒有自己的創(chuàng)新,也沒有屬于自己的發(fā)現(xiàn),可以說是成功的碩士,失敗的科研!
我從來沒后悔過揭露了課題的真相,科學容不得造假。但是我很后悔選擇了錯誤的導師,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設想,如果當年跟了一個“大腕”導師,運氣肯定會好點,成就肯定會更大。
我相信自己還有更多的潛力沒有發(fā)揮出來,希望能在科研上更進一步。于是我決定進一步深造,向博士學位發(fā)起進攻。但是這次,我一定要小心謹慎地選擇一個好導師,能將我真正引入科研的殿堂。
我的科學夢就這樣完全明晰了起來,徹底地照進了我生活的現(xiàn)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