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出了院子后,也與母親一樣往對門家看了幾眼,但是他比母親要幸運得多,因為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新娘子面色桃紅地站在新郎旁邊,她今天實在是太光鮮耀眼了,新郎完全黯淡了下去。父親看了幾秒鐘后便走了,這算是他與王美琴的第一次照面,確切地說是父親第一次看到了王美琴,當(dāng)時父親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漂亮,根本沒有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會有過多的交集,或者說身為鄰居交集在所難免,但無論怎樣也不會想到交集會如此地親密,親密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親密得最后竟然走到了一起。
不過,這也說明了生活是個頑皮的孩子,有時耐不住寂寞便會時不時弄出些新花樣來,在開心自己的同時捉弄一下他人,讓人們的生活也頻出狀況,妙趣橫生。
母親那天中午抱著姐姐去參加了婚禮,隨過禮后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吃飯。她剛把一塊肉喂進(jìn)姐姐嘴里,新郎新娘便走到這桌來敬酒,母親站起身來接過酒杯說了些“白頭到老,百年好合”的話后一飲而盡?!斑@位姐姐真豪爽?!毙履镒有χ?。母親也跟著笑了一下,便坐了下來。
這就是母親與王美琴的第一次接觸,等新娘子離開去別的桌敬酒時,母親還在回味著剛才那句話,“這位姐姐真豪爽?!闭f得真甜,這聲姐姐叫得真親切,長得也不錯,就快超過我漂亮了。母親邊吃飯邊思忖著,然后又把一塊肉喂進(jìn)了姐姐的嘴里。
母親應(yīng)該與父親一樣,根本不會想到之后與王美琴會有更深的瓜葛,但王美琴那天的話就像是一個預(yù)言,在叫了母親第一聲姐姐的很多年后,母親真的成了她的姐姐,只不過這個姐姐有很大的諷刺成分與不認(rèn)同在里面,母親是大,王美琴是小,如果放在從前,王美琴這位二房,真應(yīng)該尊敬地、甜甜地叫母親一聲“姐姐”。
看,這就是生活的秉性,在某些事情發(fā)生之前,總會給你一些恰到好處的提示,只是我們從來都不會洞察得到。人類的愚鈍就在于此,否則人人都是神明。
關(guān)于父親與王美琴的故事,竟然與姥爺與神婆桂蘭的故事驚人的相似,如果把這兩件事的責(zé)任追究起來,顯而易見的都是因為他們的孩子,這么說來生命還真就是一個循環(huán)的過程,一個人沒做完的事情還有另一個人會接著做下去,反反復(fù)復(fù),生生不息。
但父親與王美琴的故事還要再往后推幾年才會發(fā)生,所以我還是先講一講母親再一次的發(fā)瘋和我的出生。
母親再一次的發(fā)瘋還是要怪在姐姐頭上,按我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她根本就不該出生,或是出生后馬上夭折,她在我心中就像個蔫淘的小孩子,外表文靜卻怎么也管不了,恨得人牙癢癢。
那是一個周末的中午,我在母親的肚子里待到第八個月了,父親宰了一只雞,準(zhǔn)備晚上熬點雞湯給母親喝,母親那時正在床上睡覺,這是她懷孕時期最愛做的事情。父親抓住雞的脖子用菜刀在上面劃了一刀,血就潺潺地流進(jìn)了放在地上的大碗里。等那只碗里的血滿了后,雞便不再掙扎了。父親剛站起身準(zhǔn)備把雞拿進(jìn)廚房褪毛,他的同事突然跑了進(jìn)來叫父親去廠子里一趟,說是機(jī)器出了故障,絞掉了一個人的手指頭。
父親慌忙地把雞扔在一旁,跟著同事撒腿就往廠子里跑。這時,我惹禍的姐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她剛才一直趴在門后偷偷地看著父親殺雞,眼神里露出的不是驚恐而是好奇的目光。她走到那只死雞旁邊,用腳踢了踢,發(fā)現(xiàn)軟塌塌的一點都不好玩,而旁邊那只裝滿雞血的大碗?yún)s惹來了她的興趣,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大碗捧在手里,一晃一晃地走進(jìn)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