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脫水很嚴(yán)重,體重太輕,但是,更糟糕的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先得檢查一下那只眼睛,否則,我們還不清楚它受傷的程度,就目前它的狀況而言……”她停住不講了。
“多洛爾斯,它的耳朵怎么成了這樣了?”
“這在農(nóng)村是很常見的,現(xiàn)在,這種做法已經(jīng)見不到了,感謝上帝,但是,有一段時間所有的工作犬,在它們還是小狗的時候,耳朵和尾巴都要剪掉。像這么糟糕的情況,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看上去刀口不夠鋒利?!?/p>
“多洛爾斯,我們正在忙著給它找個愿意收留它的人家。你現(xiàn)在這么一點一點地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最好是一次把需要刮毛的地方全刮了,否則,它看上去一身都是傷疤?!?/p>
“給我們兩個小時的時間好了,讓我們看看怎么弄更好一些。8點鐘再來吧?!?/p>
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只棕色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們,那么深情,仿佛是在說“我知道,要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到了屋外,我透過窗子往回看,它還一直在看著門口,它還在搖著尾巴??諘绲淖呃人坪踉谔嵝眩懊娴纳钪芬廊怀錆M了艱難。它靜靜地站在那里,我想它沒有別的選擇了,看來,無論將來的生活是什么樣子,它都只能接受了。盡管體型碩大,它看上去已經(jīng)很虛弱了,即可憐又很脆弱。
我們?nèi)チ艘患腋浇乃辆瓢?,點了一瓶葡萄酒,心不在焉地嚼著火腿和橄欖,默不作聲地盯著我們自己的杯子。我的腦子里矛盾極了。我怎么才能解釋清楚,我突然之間竟愛上了這樣一只狗了?史蒂芬打破了沉默。
“哦,我們該從哪里下手呢?我想應(yīng)該先找慈善救助,我打高爾夫時認(rèn)識一個家伙,布賴恩,他有一大塊地,還專門為他收留的流浪狗建了一座院子。我估計他收留了十多只流浪狗?!?/p>
“但是,它們是不會跟它一起生活的,對吧?在房子里面,我的意思是,晚上可以烤火,能聞到廚房做飯的香味,隨時都有人的關(guān)心和撫慰。”
“是,它們不會,但是,它的生活會比以前好很多?!?/p>
“史蒂芬……我想你應(yīng)該承認(rèn),我們現(xiàn)在有7只狗,這全是你的責(zé)任,不是嗎?”
“是的,我承認(rèn)?!?/p>
“好的,這次該輪到我了。我真的,真的很想要它?!?/p>
與往常一樣,我的機(jī)會總是很多。他剛好喝了一口酒,突然就愣住了,差點被嗆到了。
“它長得跟匹小馬一樣?!?/p>
“是的?!?/p>
“它可能從來都沒有在屋子里生活過,也沒有受過相應(yīng)的訓(xùn)練。你能想象它那么大的體型……”
“可以。是的,我能?!?/p>
“你聽過多洛爾斯是怎么說的,它可能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得見。”
“那也比雷達(dá)多一只?!?/p>
“它有可能是貓的殺手?!?/p>
“真是的,那就成問題了。”
“我們不再需要其它的狗了?!?/p>
“這也真是的。你看,它是一只大狗,可能它已經(jīng)活了半輩子了,從來都沒有過過好日子。我們把它的命運改過來。我知道這有點不講道理。我也解釋不清楚。只是覺得它太悲慘了,它即溫柔又勇敢??墒?,也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我覺得……我解釋不清,但是,我覺得我能理解它。我真希望我們能收留它。求你了?!?/p>
“那好吧?!?/p>
“還有就是,它……你說你同意了?”
“是的,我說了我同意。趕緊吧,快8點了,正合適。我們?nèi)タ纯炊蚩嗽趺礃恿??!?/p>
回到獸醫(yī)院,只見整潔的桌子下面有一只毛色黝黑的大狗,正在熱風(fēng)機(jī)前面吹身上的水汽。多洛爾斯坐在桌子前面填病例,但是,見不到厄克的身影。她滿臉微笑地看著我們走了進(jìn)來。
“它看上去好些了嗎?我們兩個花了兩個小時才把它的毛梳理順了,用了整整一瓶香波,它的表現(xiàn)真不錯,一點抱怨都沒有,我們肯定我們有把它弄疼的時候。我很少見有這么溫順的動物?!?/p>
沒有聽懂她說的話,我們又看了看桌子底下。這不是真的吧,但是,這的確是真的。厄克不是灰色的。它長著一身黝黑的毛,在它的胸部以下長著一片耀眼的白毛,前爪也是白色的,它受傷的眼睛也能睜開了,看上去很明亮。聽到我們的聲音,它站了起來,搖著它的短尾巴。我們讓它離開吹風(fēng)機(jī),它馬上就走過來靜靜地坐在我們的腳邊。我低下頭看了看它,我們眼睛對視的那一刻有如過電一樣。
“給它找個家可不容易。我想在我們的告示欄貼一份通知,跟周圍的人打聽一下,但是,大多數(shù)人只希望收留小狗。說不定哪個動物慈善救助站可能會有一個它的藏身之處,這我也不敢保證?!?/p>
“我們已經(jīng)決定收養(yǎng)它了?!?/p>
她撲哧地笑了:“我可不相信你們兩個,但是,沒有什么比這更讓我高興的了。它真是一個非常幸運的‘大男孩’?!?/p>
我們選了一個項圈,又要了一些維生素片,多洛爾斯要求要多給它吃一些增加免疫力的藥片。
“多洛爾斯,我們該付你多少錢?”
“12歐元。項圈7歐元,維生素片5歐元。”
“其他的呢?”
“就這一次,你們準(zhǔn)備付出你們的力量,我們也很樂意付出我們的力量。挽救一個動物的生命并給它一個可愛的家是無價的。”
根據(jù)我所知,拉菲和多洛爾斯對動物伸出援手,可不止一次了。在通往馬拉加的機(jī)動車道修建好之前,海邊的公路承擔(dān)了所有的交通負(fù)荷,所以十分繁忙。我們有一次在內(nèi)爾哈郊外的汽車修理廠給汽車加油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非常恐怖的慘叫。汽車修理廠的前面當(dāng)時有很多的人,所有的人都轉(zhuǎn)過身來,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尋找發(fā)出聲音的地方。史蒂芬和另外一個男人跑了過去,一邊躲避著路上的車輛,一邊在路邊的草叢中彎腰找著什么東西?,F(xiàn)在只要想起那天的慘叫聲,我身上還會起雞皮疙瘩。那聲音聽起來與人的聲音很相像。過了幾秒鐘,史蒂芬回來了。
“快點上車,我們得把拉菲找來?!?/p>
史蒂芬把車停在外面,我跑了進(jìn)去。候診室里有3~4個人領(lǐng)著他們的動物等待看診,診所的門開著。
“拉菲,一只狗在公路上被車撞了。你能去幫幫忙嘛?”
他一句話都沒說,抓起他的格萊斯頓式提包,幾秒鐘就上了車。從發(fā)生事故到拉菲跪在狗的身邊,時間最多不超過5分鐘,但是,我們還是去晚了,那只漂亮的年輕獵狗死了。我們送拉菲回診所的路上,車子開得慢多了。由于耽誤了他的時間,我們問該付他多少錢,他拒絕收錢,并說沒能幫上忙,他感到很慚愧。
我們把厄克帶回了家。我們才把路虎的車門打開,它自己就從車上跳下來了。盡管仍然很虛弱,它下了決心,我們走到哪里,它就跟著走到哪里。它身上現(xiàn)在確實是很干凈了,脫水的情況也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兩只眼睛都能看得見顯然給它增加了一點力量和自信。
我們知道這將是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的一次挑戰(zhàn)。厄克不僅與查里年齡相同,體型還稍微要大一點,它又是一只沒有閹割的雄性。一山難容二虎,真有可能要出問題。幸運的是,它實在是太虛弱了,根本不像會有攻擊性的跡象。它一進(jìn)門就躺在了房間的一個角落里,接受其它狗的盤問和調(diào)查。查里看上去仍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它歷來都是這樣的。但是,才過了兩個星期,形勢就變得緊張起來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厄克變得越來越強(qiáng)壯和自信了,由于我們從來都沒有聽它叫過一聲,于是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養(yǎng)了一只啞狗,外帶還有一只盲犬。它肯定是有聽力的,幾天之內(nèi),它就知道了它的新名字,只要一聽到口令,它就會走過來,坐下或者躺下,當(dāng)然它只聽得懂西班牙語,所以,后來我們發(fā)口令時習(xí)慣使用兩種語言。我們每次發(fā)完口令以后,一般還會再加上手勢,沒用多久,我們的8只狗都會聽兩種語言了。正如史蒂芬所預(yù)言的那樣,它明顯是從來沒有在家里養(yǎng)過。它會拿爪子撓地板上的地毯,就好像這些地毯是地雷一樣,并可以坐著看幾個小時的電視。但是,它從來不會在房間里大小便。一到花園就不一樣了,它會到處亂抓亂刨,見到什么都要在上面做個標(biāo)記。
接下來就開始有嗥叫了,一般它們都會相互避讓,但是,真要是兩只大狗碰到一起,那肯定是又喊又叫的。它們第一次打架可把我嚇慘了,我們都在花園里,以前并沒有見過兩只大狗發(fā)生過沖突,我當(dāng)時以為它們會把對方咬死掉的。幸好,史蒂芬離它們很近,他正在花園里澆水,很快就用水龍把它們沖開了。后來又發(fā)生過3次類似的事故,我們腦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總有一方得走,根據(jù)“后來先走”的原則,我們請拉菲來看看厄克。這還真有效。盡管算不上是好朋友,它和查里現(xiàn)在相處得還是很愉快的。其它的狗十分喜歡它,從第一天起就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問題。
克勞迪婭,我敢肯定它從小到大都以為自己是一只狗,把厄克當(dāng)作了它的仆人。它會跳到它寬闊的背上,用它的前爪抱著它的脖子,走到它選擇的目的地以后,它再自己走。這已經(jīng)是它第3次移情別戀了。一開始多明戈是它的保姆,后來,它把它的注意力轉(zhuǎn)到了雷達(dá)身上。它們開始睡在一起了,我們心想它們哪天才會宣布它們訂婚的消息。我想所以遲遲不宣布它們的婚期是因為要選戒指。它絕對屬于喜歡大鉆戒的那類姑娘。自從它開始爬樹以后,雷達(dá)的熱情就冷了。一分鐘前還在這里,一轉(zhuǎn)眼又跑了,這讓盲犬感到非常疑惑。相比起來,帕瓦羅蒂和潘托哈對厄克是夠?qū)捜莸牧?,它們歷來就看不起犬類家族里的其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