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以愛的名義分手(2)

去年在我們的房間 作者:章元


我是寫東西的,所以從某些方面來看,我以“講道理” 為生,哪怕講的是歪理。我知道,只要是分手,就沒有一種是美味的。無論什么方式,都會帶來心痛;無論因為什么樣的理由分手,都不能被接受。因為不想分手,于是我安慰自己,不要想失去了什么,要想曾經(jīng)擁有過什么。乖,就這么想哦!怎么樣,有沒有好受一點兒?

這種換個角度看“半杯水” 的方法其實沒什么用,說別人時都可以說得天花亂墜,但只要輪到自己當主角,便全都無效??删退忝髦獰o效也得強迫自己這么想,不然還能怎樣?是以死相逼,還是謊稱懷孕?

別幻想自己的痛苦可以讓離開的那個人也感到痛苦,別幻想他會因此內(nèi)疚、不舍、難忘什么的。恰恰相反,除非你妨礙到他的生活,否則你過得越慘,他越覺得離開你是正確的,還可以順便滿足他那不可告人的虛榮心。所以,哪怕是假裝的,也要過得快樂一點。

因為,當眼淚沒有殺傷力時,快樂就會成為利箭。

七個月零二十一天前的那個上午十點,我突然醒了,一種很恐怖的感覺籠罩著我,我感到蘇涵正在離我而去。于是我慌忙上線,看到他還在我的MSN上,那個亮著的綠色的小人影讓我稍感心安,可我還是無法戰(zhàn)勝內(nèi)心不可名狀的恐懼。我等著,我等著,我等著他來和我說話,這期間我抽的煙可以毒死五百頭阿凡提的坐騎———蘇涵沒有這樣的坐騎。我就這樣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七個月零二十一天,他都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一個詞、一個字、一個標點……這樣算是分手了嗎?這樣就算是分手了吧。這樣能算是分手嗎?

我們只是突然不再聯(lián)絡的戀人,如今關系曖昧不清。我們誰都沒有說過“分手”。

這種結局真是詭異,讓我想起來就想笑,可剛一笑,就紅了眼眶。在此之前,我們一直驚心動魄地戀著,一副魚死網(wǎng)破玉石俱焚的架勢,以至于在小米粒那個仍殘留著上世紀八十年代婚戀模式的腦袋瓜里留下了這樣的印象:地球是圓的,鹽是咸的,布布和蘇涵是一輩子不會分開的。

后來———當然還得有“后來”,人生必須得有“后來”,不然我他娘的現(xiàn)在就是一具尸體———我努力忘掉蘇涵。如果那三個禍害不是每次見面都要提起他的名字,也許我的遺忘速度會更快一點。

阿達說我完全用不著對她們隱瞞,更沒有必要編織還在熱戀的謊言,因為她們是我的朋友,她們會理解的。就算和蘇涵沒有理由莫名其妙地分開了又怎樣?怕被問理由,就照實說———沒有理由,怎么就說不出口呢?活著,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你怕什么?你們是什么關系?從上大學那會兒……” 阿達說。

阿達真笨,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思,難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我不說不是因為我顧及面子難以啟齒,而是因為……因為……因為我還在潛意識里默默地、偷偷地、自欺欺人地幻想、祈禱、渴望,我和蘇涵的分手只是一場噩夢,醒了就沒事了,我們還在一起一如既往地相親相愛。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樣能算是分手嗎?離婚還得辦個離婚證呢,分手怎么也得說一聲吧?要不,按《民法通則》上說的辦,‘公民下落不明滿四年,利害關系人可以申請宣告死亡’,這樣你們就算徹底分手了。你算他的利害關系人嗎?你現(xiàn)在還找得到他嗎……” 阿達不死心地追問著注定要挨罵的問題, “你們到底是因為什么分手的呢?沒有任何先兆,沒有一丁點兒跡象,突然某一天,兩個人就那么不約而同地誰也不理誰了?你們也太一致了吧?可以去參加雙人跳水了!”

“你是當過東道主的人嗎?跳水壓根就沒有男女混合項目!”我說。

有時,我能夠讓自己相信,我和蘇涵已經(jīng)分手,從此天各一方,過著彼此不相干的生活,像兩條從沒有相交過的直線,生活在不同的立體空間。

有時,我會放縱自己的想象,讓自己相信分手只是一個誤會,某天,隨便哪一天,說不定哪天,蘇涵就會向我走來,或者,我會向他走去,我們會再續(xù)前緣。之前的七個月零二十一天,只是上帝對我們的愛情進行了一次無聊的考驗。

有時,我知道我們真的已經(jīng)分手,只有過去,沒有未來,我最好對著芙蓉姐姐常照的那面鏡子讓自己相信,蘇涵已乘他的白馬而去,新一任“唐僧”,正開著寶馬朝我奔來。

有時,我知道蘇涵正想念著我,一如我想念著他這般,他的手已經(jīng)伸向了電話,按下他最熟悉的號碼,一秒,最多一秒,我就會聽到他在電話里問我, “小丫頭,夠倔的哈,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給我打電話,是嗎?”

……

我時?;孟耄骋惶?,我和蘇涵不期而遇,我們會是什么樣?

我們會望著對方凝視嗎?我們會笑嗎?我們會交談嗎?我們會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聊天嗎?說一說,分手后因思念而變得生不如死的日子……還是,我們都會假裝沒有看到對方,進行無聊無謂的躲閃,即使有人介紹我們相識,我們也只是匆匆地客套,然后以豹的速度消失在對方的視野之中?要么,我們就是漠然的,心中早就沒了對方,所以一切都表現(xiàn)得很自然?要么就是我對他癡癡地看,而他悄悄地問旁邊的人,看他的那個女人是誰?要么就是他悔不該當初,向我溫柔地走來,而我卻毅然轉身,用背影告訴他,一切免談?

……

事實是,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即使有萬分之一重逢的可能性,我都會避開。我就是這么做的!因為,我深知,第二次,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他,然后,不可逆轉地讓心,再一次,碎掉。

幸虧我遲到了,才得以把砂鍋晚宴結束的時間往后拖延了一下,即使這樣,一看表,還是不到九點。十一點之后的夜店才顯得朝氣蓬勃,而九點就到夜店去的人,會被誤會成工作人員。夜生活開始的時間越來越晚了,曼妙的黑夜平白無故地也跟著一起縮短了。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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