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師的時候,曾經(jīng)把量大的名酒人聚在一起,彼此"較量"一番,無人是他的敵手。所以他長年在"酒國"稱尊,"酒帝"之名,為之不脛而走?!肚迨妨袀鳌酚兴膫鳎f他性輕財,豪于飲。康熙帝欣賞他的才學(xué),特賜進士出身,為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知縣,因病而歸。他只活了五十四歲,未知是否與豪飲有關(guān)。
而今師大曾有"酒會"之舉,吾等亦有"酒黨"之稱,雖未必談詩論文,但語無塵雜。尤其"酒黨"之"黨""尚人不尚黑",因之不言是非,不爭名利,但講"人間愉快"。若此,較諸古之"酒社",何止別出一格而已。
余言
以上所說的有關(guān)飲酒的禮俗,不過個人耳目所及的點滴。我國既然是個"酒文化"的古國和大國,則歷朝歷代乃至幅員所至,其相關(guān)者不知凡幾,何況因時而有變遷,因地而有歧異,自非筆墨所能盡述。
譬如鴻門之宴,司馬遷特別記下席次:"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待。"其后樊噲進入,項王命他"從良坐"。項伯是項王的季父??梢娺@次宴會尊卑的等次是這樣子的:項羽、項伯首座,兩人一為王,一為王之季父,所謂"平起平坐";亞父范增為項羽謀臣,奉為尊長,居其次;沛公劉邦勢窘來謁,又其次;張良、樊噲為劉邦之臣,自居末座。"東向座",即坐在西邊面向東,古禮很注重面向。由這次宴會席位看來,東向最尊,其次南向,再其次北向,最卑者為西向。
像鴻門宴這樣的席位尊卑禮俗,衡諸漢唐以后,顯然已不足為法,而一旦殿堂建筑不再"坐北朝南",則面向的尊卑便難有一定的依存了。
但是直到今天,人們宴會仍因為席次彼此謙讓半天,因為首座最尊、末座最卑。中國人表面上多以"謙讓為懷",很少人公然"僭越失禮"??梢?席位尊卑"的禮俗精神是迄今不衰的。而為了免除賓客"不知所措",或防患"莽撞無知"之徒,現(xiàn)在較正式的宴會都在席位上擺置名牌,這實在不失"文明"做法,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寫到這里,忽然想起,昔年東坡大書重刻歐陽公《醉翁亭記》,改其"泉洌而酒甘"作"泉甘而酒洌",雖然止于一字易位,但深覺情趣大大不同。今傳本"甘"字作"香"字,"香"字其實不如"甘"字好。而人們每引宋人杜耒詩句說"寒夜客來茶當(dāng)酒",我也頗不以為然,因改作"寒夜客來酒當(dāng)茶",認(rèn)為如此才足以消寒夜,才具"吾黨"風(fēng)味,與東坡才能同稱"酒知己"。但仔細想想,人們既然有"以茶代酒"的,則寒夜對客品茗,或者油然亦有"酒滋味"矣,那么縱使豪情大減,卻也能饒其閑情,則有何不可!因之"寒夜客來","茶當(dāng)酒"也好,"酒當(dāng)茶"也好,兩相并存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