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叁 在傳說中等待(2)

潛伏:孫紅雷姚晨演繹臥底夫妻 作者:龍一


一輛汽車吱的一聲停在息游別墅門前,門役上前一躬到地,拉開車門,車里下來一男一女。這車看著眼生,必是頭一回來,崔大少放下咬了兩口的烤白薯,心中剛轉(zhuǎn)上一點閑心思,卻被白薯嗆住氣管,咳得撲倒在地——他認出來,那位從美國大汽車上下來,穿件水獺皮領的毛嗶嘰大衣,手臂上吊著個妖妖佻佻小娘兒們的,正是他那一個頭磕到地的老把弟。

夜里兩點多鐘,華界那邊仍在響著零星的槍聲,崔大少的把兄弟終于出來了,后邊跟著一群有身份的人在送,那些人的馬弁、跟班之類的跑在前邊驅(qū)趕閑人。崔大少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開人群,上前抓住把兄弟的衣袖,張口剛要說話,便被把兄弟將手中的報紙摔在他的嘴上,跟著保鏢過來,上邊一拳,下邊一腳,便把他打發(fā)了。

美國大汽車載著他的把兄弟呼嘯而去,送行諸人向他啐上一口也各自散去,崔大少倒在地上沒有反應,只盯著報紙上紅袖館主新寫的那篇文章流淚,文章的標題是《崔大少新傳·小嬸娘原來是三姨太》。在沒敗家之前,他確曾有過兩房姨太太,只是,自從他參加了救國救民的大事業(yè),他便把她們都打發(fā)了。

這是些陳年舊事,如今紅袖館主把它們搗騰出來,怕要給他惹上個不義的罵名了。這也難怪他的把兄弟生氣,他崔大少若有孩子,確是應該稱呼大魁他娘為“小嬸娘”,然而,這話他又無從解釋,即使找到了把兄弟,他也無話可說,因為他失去了最為關鍵的證據(jù)——大魁他娘親手做的那幾百雙布鞋,現(xiàn)在正穿在“便衣隊”的腳上。

這就是天津歷史上著名的“便衣隊事變”,是日本人為了掩護溥儀逃往東北,特意制造的一場大混亂。

土肥原和上角利一從中原公司二樓的窗子里朝下看,見便衣隊一群群地往華界發(fā)動沖擊,倆人樂得合不攏嘴。不過,土肥原還是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中國人畢竟有些鬼點子,他們在腳上穿了同樣的鞋,這必定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給自己人做的記號。

11月12日早上7點半鐘,又有人問:“有黃楊木底兒的弓鞋嗎?”崔大少照舊脫口而出:“不巧,光剩下柳木的啦。”那人又問:“這天下難道光剩下窮人啦?就沒人穿好鞋嗎?”崔大少答:“想穿好鞋也得有雙好腳?!薄瓎栐挼倪€是上次那位貴婦人,只是這一次倆人一問一答的,句句都與組織上跟他分手時交代的接頭暗語不差分毫。

崔大少摘下氈帽頭兒抓了抓頭皮,隨手拿了雙鞋包上,道:“兩塊錢。”便把包著鞋的紙包交到那婦人手上。息游別墅的門役事后跟賬房講,這話又被賬房轉(zhuǎn)告給紅袖館主,說是崔大少為女人昏了頭,把氈帽頭兒跟鞋一塊兒包起來賣啦!也就在這個時候,崔大少看到,那個一臉精明相的日本胖子又來了,他先是拿眼緊盯著他,停了片刻,掉頭便走。

土肥原確實挺生氣,雖說溥儀昨夜已然逃離本地,但有這么個家伙天天守在門前,對他總不是件好事,然而,等他打電話調(diào)來日本警察,崔大少卻早已離去,而且從此便消失了,再也沒有在本地出現(xiàn)過。土肥原對此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家伙必定是個共產(chǎn)黨;門役對此得出的結(jié)論是,崔大少一準是找著好事由,掙大錢去了;紅袖館主的結(jié)論是,他終于等到了那個女人,倆人離開本地過小日子去了……

上午9點30分,英商麥加利銀行1號窗口的印度籍出納員剛剛上班,便有位紳士遞上來一份提款單:“請您蓋章?!彼挚蜌獾匕烟峥顔瓮肆嘶厝?。來人從衣袋里掏出一頂苦力戴的那種破氈帽,把縫在上邊的一塊玉石揪下來,涂上印泥,蓋在提款單上。

印度出納員找來印章檔案詳細查對,證明這枚六只蝙蝠的印章確實是存款者持有的憑證?!罢垎柲翘岈F(xiàn)款么?”接待規(guī)程要求她必須得這么說,但幾十萬塊現(xiàn)大洋如果提現(xiàn)款,來人應該有一支汽車運輸隊停在銀行外邊。那人又送過來一張匯款單,是匯豐銀行香港分行的賬號,道:“全部轉(zhuǎn)過去?!背黾{員問:“本行賬號資料撤銷么?”他道:“當然。”出納員卻暗道:這個香港的賬號是英國總領事館早有通報的戶頭,幾年來,有許多人都在利用這個賬號周轉(zhuǎn)抗日資金,她有責任把這筆匯款的情況向英國上司匯報。

這時,她發(fā)現(xiàn)一位漂亮的中國婦人帶著個漂亮的中國男孩向這邊走過來,婦人對那位紳士道:“他爹,大魁說,他崔大爺讓告訴你,說他不用錢,自己先走啦。”

那位紳士發(fā)了一聲感嘆:“這可是我那老把兄變賣了全部家產(chǎn)捐出來的錢,看守了三年多,他居然一分錢也沒動過,這又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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