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調(diào)度說是雷仁主意，晚上鎖了號門吃消夜?！标氨９芑卮稹?/p>

“鎖了門，雷仁不和我們一個房間，他怎么進(jìn)來？”蕭云川狐疑地問道。

“雷仁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臧保管系好上衣扣子，說道。

犯人撒謊的本領(lǐng)很高。不知道是某些監(jiān)獄警察智商低好糊弄，還是他們懶得較真，反正只要骨干犯人說一，他們不會懷疑是二的。蕭云川被提了醒，說道：“既然雷仁有把握，我們還替他操什么心呢。”

“聽說今晚你有節(jié)目？”蕭云川說道，“看不出老臧你還真是個才子??！”

“我是被湊上數(shù)的，我也不愿意，是教導(dǎo)員做我工作的。”臧保管自嘲，“有的政府官員其他本事沒有，喝酒、跳舞、唱歌的技能不比專業(yè)的遜色?！?/p>

“言之有理?！笔捲拼ǜ锌卣f道，“每回陪政要進(jìn)KTV，聽著他們歌唱技巧和音色，我時時在想，一旦丟官罷職了，他們還可以唱歌獻(xiàn)藝為生。的確，官場能造就人才！”

“你……哈……”臧保管瞅著蕭云川認(rèn)真的五官，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你呀，老蕭，你要是演小品，自己不笑，準(zhǔn)叫觀眾笑得捧腹?！?/p>

“忽悠，你這是忽悠?！笔捲拼ㄐχ戈氨９?，道，“我有你們官員的本領(lǐng)？”

“越說越來勁了你?！标氨９車?yán)肅地問道，“好像你天生憎惡官員。那你還和他們?nèi)缒z似漆的？”

“各取所需?！笔捲拼ㄕf道，“我鄭重聲明，我并不憎恨官員。沒有他們，社會就會處于無政府狀態(tài)了。”

“前一句，說出心聲，而所謂的聲明則口不由心了吧！”臧保管說道。

“晚上你唱哪首歌？”蕭云川問道。

“啊……老蕭你說唱什么呢？”臧保管適應(yīng)了蕭云川話題轉(zhuǎn)換，問道。

“嗯……那就來一首《鐵窗淚》吧。”蕭云川故作正經(jīng)地說道，“一來，政府歡迎，二來，以此懺悔，喚醒某些同犯的冥頑不靈?！?/p>

“哼，虧你想得出！”臧保管念道，“我都受不了你的冷嘲熱諷的，也難怪魏大賬抱怨你陰毒了?！?/p>

“魏大賬說我……陰毒？”蕭云川臉色發(fā)了綠，待緩和之后，說道，“可笑，可笑至極喲！”

“喲，中秋節(jié)蕭會計發(fā)什么感慨哪？”魏大賬背著雙手走進(jìn)調(diào)度室，問道，“可笑什么??？”

“笑天下可笑之人?！标氨９艽鸬?。

“大肚彌勒佛？”魏大賬回避了蕭云川，審視臧保管，說道，“議論誰呢？”

“疑心病太重，你?！标氨９苷f道，“我們是在閑聊?！?/p>

“犯法的事不在小，絆人的樁不在高。”魏大賬念道。

“老魏，你說的我聽不懂??！”臧保管問道。

“老臧，老魏擔(dān)心我們在他后面使絆子呢。”蕭云川說道。

“噢……好像是有這么一層意思?！标氨９軉栁捍筚~，“你在擔(dān)心有人影響你四季度的減刑，是這么回事嗎？”

“我就隨便念道一下，你們就想得這么復(fù)雜??！”魏大賬呵呵笑起來。

“老魏，你減刑是鐵板釘釘?shù)?，誰放你壞水那不是螳臂當(dāng)車嗎？”蕭云川說道。

“話不是這么說的?！蔽捍筚~似乎心情不錯，對蕭云川說道，“這個世界沒有絕對，任何可能都會發(fā)生的?！?/p>

“你這么小心，今晚我們的聚會你不參加了?。俊标氨９軉柕?。

“小心是一回事，行事是另一碼事。”魏大賬說道，“入鄉(xiāng)隨俗不是錯。”

“法不責(zé)眾，除非當(dāng)局想一鍋端了?！标氨９苷f道。

“老臧理解透徹，不愧為官場老手?！蔽捍筚~說道。

“和你們在一起，我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蕭云川說道，“人說監(jiān)獄是一個大熔爐，一點不假?！?/p>

“官場的學(xué)問很簡單，你讀一讀《厚黑學(xué)》就明白了?！标氨９苄χf道，“我說老蕭，要說有真學(xué)問真本事就屬你了，等我和老魏刑滿出去了，到你公司謀一個差事混口飯吃，行不？”

“說我心坎里去了，我正有此意?！蔽捍筚~立刻接茬。

“呵呵，一唱一和的，像演戲。”蕭云川搖擺著手說道。

“喲，喲，不樂意了??！”臧保管說道，“好歹也在一個戰(zhàn)壕里奮斗過，戰(zhàn)友之情不念，你……不像話了啊！”

“老臧，你是在濫用，是玷污‘戰(zhàn)友’之神圣喲！”蕭云川被逗樂了，詼諧地說道，“我們都是有罪于人民的人，充其量是同犯?！?/p>

“別轉(zhuǎn)移話題，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标氨９軉柕?。

“是啊，也就是施舍一碗飯嘛。”魏大賬說道。

明知道眼前兩人是在說笑，蕭云川還是說道：“小廟裝不下你們倆大菩薩！”

“沒勁！”魏大賬搖晃著腦袋念道。

“特沒勁，很傷感情呢！”臧保管神色憂傷地說道。

蕭云川腦筋轉(zhuǎn)過彎了，看著臧保管，笑呵呵地說道：“喲，還挺傷心的嘛！開開玩笑嘛！”

“是很傷心，那我就唱《鐵窗淚》吧?！标氨９苷f道。

然而，吃罷晚餐，提著月餅上了樓，在監(jiān)區(qū)長蒙英主持下的迎中秋晚會上，臧保管并沒有去歌唱所謂的悔恨和迎合的歌曲，而是唱了《桃園三結(jié)義》，贏得滿堂喝彩。

“老臧，音色圓潤，中音不錯?！钡汝氨９芟铝伺_，蕭云川說道。

“還湊合吧?！标氨９芸蓯鄣鼗卮稹?/p>

“你喜歡結(jié)交朋友？”蕭云川問道。

“你不喜歡社交？”臧保管問。

“社交和結(jié)交是兩回事?！笔捲拼ㄕf道，“看來，老臧你很重情義。”

“老蕭你沒有知心朋友？”臧保管問道。

“朋友？哪一類？”蕭云川問道。

“可以交心的朋友?！标氨９茴㈨捲拼?，說道，“你性情孤僻，應(yīng)該沒有可以掏心掏肺的知己。是嗎？”

蕭云川被擊中了要害。自從他被投到監(jiān)獄里，沒有一個朋友來看望過他。沒敢正視臧保管的他卻不服氣地反問：“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