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嘍！”雷組長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回身欣賞杰作，道，“你我都要努力哦！”

“有目標就有動力?！笔捲拼ㄏ肫鹨o家人打電話了，起身說道，“雷組長你為你的書法造詣勤奮，我為我的11分而努力。天道酬勤，相信你我都會如愿的。不耽擱你練習了，我去打個電話?！?/p>

蕭云川轉身來到隔壁的民警值班室，一步跨入，言明來意。民警小趙猶豫片刻后，指著鐵柵欄里的電話間?！爸x謝！”蕭云川利索地退出值班室，站在親情電話間，操起電話熟練地撥打IP電話。電話是保姆接的，說太太不在家。蕭云川瞅著已離開電話坐到一張辦公桌前讀報的民警小趙，便面不改色地改撥了太太手機。

“喂，您好！”太太高茜問道，“哪位？”

“是我，云川?！笔捲拼ú桓吲d地質問，“我們監(jiān)房的電話你都忘記了啊？”

“啊，是云川嗎？我……我沒在意電話號碼。”高茜說道，“你現(xiàn)在好嗎？”

“很好！”蕭云川望著開小差的民警小趙，抱著電話壓低了嗓門說道，“下個月報四季度減刑了，我還差11分。你……你得那個了?！?/p>

“什么那個？噢……我知道了，你別操心了??！”高茜答道。

“公司經(jīng)營怎么樣？”除了減刑，蕭云川最關心的就是由太太幫他操持的公司了。

“你說公司？金融危機，全球都沒緩過氣來呢，我們的公司也是半死不活的?！备哕缥业卣f道，“等市場全面復蘇吧！”

“全球金融危機也不是所有的行業(yè)和公司都不景氣?！笔捲拼ń箲]地說道，“事在人為！機會不是等來的，是謀取來的。你要多想辦法?！?/p>

“唉！你呀，人都坐牢了，還操心。我真服了你了?！备哕缯f道，“我已經(jīng)裁減了三分之一的員工了，還準備裁減一部分?！?/p>

“你做到點子上了。我是想要告訴你的，工資成本要降低。我們不是慈善機構，不能白養(yǎng)閑人。”蕭云川說道。

“你除了關心賺錢外，心里就沒其他掛念的??？”高茜問道，“你就不用點心思關心一下女兒？”

“什么話？女兒是我的骨肉，我不關心她關心誰？”蕭云川心里極不舒坦，壓抑地說道，“我離開時，公司運轉很好，希望等我回來后，你把公司完整地交還給我?！?/p>

“又來了不是？”高茜說道，“你就是一個財迷。”

“沒有鈔票，怎么養(yǎng)活你和女兒??？笑話！”蕭云川問道，“女兒現(xiàn)在怎么樣？”

“她要從美國回來了，想留在國內(nèi)發(fā)展。你看呢？”高茜說道，“女兒大了，有她的主見了?！?/p>

“隨便她?！笔捲拼ㄕf道，“留下來也好，幫助你打理公司。不能眼睜睜地賠本不賺錢，讓公司垮了?！?/p>

“不用你教導我，每天面對閑著的員工我比你還急呢！”高茜說道，“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啊，我還要參加一個宴會呢?！?/p>

“我的事你要給我盯著點，免得人家都忘記我了?！笔捲拼ㄓ秩ビ^察民警小趙，低低地說道。

“你一直都沒變，關心自己，關心公司，心里就沒其他的，從來就不問問我過得怎么樣。”高茜陰郁地說道，“掛了。”

“我……”蕭云川想解釋的，卻發(fā)現(xiàn)電話被高茜掛了，拿著嘟嘟叫的話筒迷離地望著柵欄里的辦公室，發(fā)愣。

“蕭云川，還有電話打嗎？”民警小趙丟下報紙走到電話前說道，“看來你得了減刑焦慮癥了??！”

“您聽到……我……”蕭云川吃驚地望著民警小趙囁嚅。

“可以理解。”民警小趙從蕭云川手里拿下話筒，大度地說道，“沒事了，你回吧！”

“謝謝您了！”蕭云川尷尬地退出電話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說我只關心自己？我都失去自由了，舍己為人，可能嗎？蕭云川心里嘀咕著，走進娛樂大廳，坐在一張空閑的矮凳子上，望著47英寸的液晶大屏幕，又走神了。人說沒關系改造艱難，一點不假。在關系如云、犯人背景復雜的生活監(jiān)區(qū)，你沒一點關系，別說減刑了，就連生存都成問題。雖然一路走來比較順暢，但并不代表這個月就能拿滿11分。但只要高茜及時提醒受托人，把握關鍵時刻，給我11分，那就為減刑打開了一扇大門。嗯，高茜再忙，也不敢將丈夫的大事擱置一邊的。我就等著公布分數(shù)的這一天吧。想到這里，他便安然地看著電視。肅云川剛進入欣賞節(jié)目的狀態(tài)，一位啞巴碰了碰他，指著他屁股下凳子哦哦地比畫，他明白了，將凳子還給啞巴?；氐教柗磕昧说首又匦禄氐酱髲d門口，卻看到了蒙監(jiān)區(qū)長的背影沒入民警值班室。剛安靜的心又蕩漾了，想了想，他將凳子丟進大廳，去找監(jiān)區(qū)長蒙英。

“有事嗎？”蒙英剛拿起茶杯，抬頭望著站在門口的蕭云川，問道。

“監(jiān)區(qū)長，我是想問……”蕭云川沒經(jīng)允許就徑直跨進值班室，向民警小趙看了一眼，說道，“聽冰庫保管員說冰庫已經(jīng)塞滿了，我想明天要幾個犯人將冰庫整理一下?！?/p>

“噢……”蒙英似乎聽明白了蕭云川的話外音，說道，“明天你和調度說一聲，給幾個人。庫房是有點凌亂，是該整理一下，要有效地利用空間?！?/p>

“好的，明天我?guī)讉€人徹底整理一下?！笔捲拼ㄕf道。

“這個……這是保管員的職責，你想到了前頭了?！泵捎⒁庾R到蕭云川還有話說，便問，“還有什么事？”

“嗯……監(jiān)區(qū)長……我……”蕭云川是第一次為改造而主動找民警，按照民警小趙所說，他承認是得了減刑焦慮癥了。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蒙英將陳茶倒進垃圾桶里，沖洗茶杯，換了新茶，置純凈水于不顧，哈腰去提地面上的開水瓶。

蕭云川眼疾手快，搶先提上水瓶給監(jiān)區(qū)長斟了半杯開水，塞好塞子，放回原地，說道：“自從投改以來，在政府的關懷下，我一直遵紀守法，踏實改造……”

“前綴給我省了，你就直說主題吧！”蒙英揮手打斷蕭云川恰同背誦、啰里啰唆的廢話，說道。

“我想減刑！”蕭云川看到了對方的不耐煩，咽了咽口水，又想了想才回答，“懇請監(jiān)區(qū)長關心，給我一次機會?！?/p>

“想減刑？好事啊！”蒙英低眉看著茶杯里的泡沫，輕輕吹拂，倒了茶杯上層的水沫，謝絕蕭云川的第二次倒水，自己加滿了水，坐了下來，說道，“政府對待每一名犯人都很關心，只要夠減刑條件，都給予機會?！?/p>

“是的，政府的殷切希望，我們都不敢辜負的。”蕭云川沒在官場待過一天，但見慣了犯人表演，也就無師自通了，只要張口，準能說上一通冠冕堂皇政府愛聽的話。

“你……你有獎勵嗎？”蒙英叼上一支香煙，慢吞吞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