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打鼾的黑達克太太這時突然醒來。
“胡鬧?”她用她那兩只鼓凸的藍眼睛瞪著母親,“你敢說這是胡鬧一…哇——哈?!?/p>
我極少看過母親像那天那么生氣。她把自己的身體挺得筆直,渾身上下氣鼓鼓地。
“冒牌貨!”她毫不留情地對黑達克太太說,“我說這是胡鬧,就是胡鬧!我不容許我的家人跟這種騙子伎倆胡攪。來,瑪戈!來,杰瑞!我們走。”
我們被通常很軟弱的母親這凌人的決斷力嚇呆了,馴服地跟在她后面,留下暴怒的黑達克太太和她的幾位門生。
-踏入房間,瑪戈的淚水便決堤似地噴出來。
“被你搞砸??!被你搞砸了!”她絞著手說,“黑達克。
太太再也不會跟我們講話了。”
“最好不過,”母親嚴厲地說,一邊倒了一杯白蘭地給還在抽搐、非常痛苦的樸阿姨。
“你們玩得開心吧?!狈乙唐糯髩舫跣眩裰回堫^鷹似地對我們笑。
“不!”母親簡潔地說,“我們玩得不開心。”
“我不能不去想那道靈波,”樸阿姨大口吞下白蘭地,摸起來像……像一…你知道,軟塌塌的?!?/p>
“毛威克正要出來,”瑪戈哀號,“他正要告訴我們很重要的事?!?/p>
“你們提早回來很聰明,”芬姨婆說,“即使到這個季節(jié),晚上還是很涼。”
“我確定它是要來掐我的脖子。摸起來像是……像是一種……軟塌塌、像手一樣的東西?!?/p>
“毛威克是惟一能治療我的人?!?/p>
“我父親以前常對我說,這個季節(jié)的天氣最善變。”
芬姨婆說。
“瑪戈,不要這副蠢相?!蹦赣H很生氣地說。
“后來,露依親愛的,我感覺到好多根毛茸茸的手指頭往我脖子上爬。”樸阿姨完全不理會瑪戈,只忙著渲染自己的驚險遭遇。
“我父親以前每天都帶一把傘,無論冬天還是夏天,”
芬姨婆說,“別人都笑他,可是即使在最熱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帶傘還是有用得很哪!”
“你老是破壞我們的事!”瑪戈說, “你老是干涉我們?!薄皢栴}就是我干涉得不夠,”母親說,“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就停止胡鬧,不準哭,我們立刻動身回科孚去。”
“要不是我及時跳起來,”樸阿姨說,“它就會掐住我的咽喉!”
“我父親以前常講,沒什么比一雙橡膠套鞋更有用的了?!狈乙唐耪f。
“我不回科孚!我不!我不!”
“我說什么,你就給我照做!”
“它掐著我的脖子,邪門兒透了!”
“他不喜歡橡膠靴,他說穿橡膠會腦溢血?!?/p>
我不再聽她們講話,體內(nèi)血液奔騰,興奮不已。我們要回科孚了!我們將離開這臟兮兮、沒有靈魂又滑稽的倫敦,回到那令人銷魂的橄欖樹與藍色海洋的懷抱里;回到朋友的溫暖人情與笑語之中;回到那金色的、溫柔的長長白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