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已經多日,宮里宮外仍然暗潮洶涌,不斷有大臣出面或真心或假意地奏請康熙收回成命??滴蹩赐暾圩雍螅偸且谎圆话l(fā),誰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雖不知道他現(xiàn)在究竟在想什么,卻能肯定最后他又會恢復太子的位置,所以心中帶著絲莫名的優(yōu)越感看著那些焦頭爛額的大臣??梢哉f在康熙身邊伺候的人中,除了我和李德全外,都或多或少地流露著茫然和無所適從,不知道他們暗地里是哪個阿哥陣營的,也不知道得罪過誰,又結交過誰。
我是因為知道結果,所以內心篤定,而李德全我只能無限欽佩地說,一只千年老狐貍,世情早已通透。我倆偶爾會交換一個眼神,我覺得他好像對我很是贊賞。殊不知,我是另有乾坤。
人心惶惶中,已經是十一月了。
一日正在側廳清點記錄茶葉,王喜進來,一面打千,一面說道:"姐姐,三阿哥來了。"我隨口應了聲,一面從木墩上下來,一面吩咐蕓香沖茶。
我捧著茶,輕步走進,將茶擱在三阿哥桌上,退出時,聽到三阿哥說:"兒臣有關于二哥的重要事情面奏皇阿瑪。"我這才心里一下子明白他為什么來了。他要向康熙告發(fā):皇太子胤礽一切行為舉止失當,是因為大阿哥胤禔用喇嘛巴漢格隆魘術魔控了胤礽。
我想著,我怎么總是要事到臨頭才知道?不過確實也沒有辦法,我只知道大概有這么件事情,可畢竟具體什么時間發(fā)生,又是如何發(fā)生的,的確是不知道。
回了側廳,我想著,現(xiàn)在就是等太子復位了,忽地想起八爺他們,不禁有些擔心。自從塞外回來后,就一直未曾見過,不知道最近他們又為了這個位置做了些什么。思來想去,最后只能嘆口氣想到,不管怎樣,總是沒有生命之險的,他們的災難要在四阿哥登基后才真正開始。
三阿哥走后,康熙立即派人去胤礽住處搜查,果然搜出了魘勝之物??滴醮笈⒓聪铝顚⒇范A奪爵,在府第高墻之內幽禁起來,嚴加看守,但并沒有對太子作任何處置,仍然將他囚禁在上駟院側。雖然朝內請求恢復太子地位的奏章紛紛而來。
這幾日,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大阿哥胤禔,我當年讀到這段歷史的時候就曾經懷疑過,這真的是大阿哥胤禔所做的嗎?他真的會用這么可笑的手段去謀取皇位嗎?而一切的一切,我現(xiàn)在仍然沒有答案。
在我看來,把太子爺的行徑歸咎于大阿哥的詛咒,實在荒唐。其實自從索額圖謀反事敗后,胤礽就已經亂了方寸,行為怪異并不難理解。可這一切就是如此發(fā)生了,而且表面上看來,康熙似乎也是相信的。至于說他的相信是又一次的感情妥協(xié),一方面為胤礽脫罪,一方面借此懲治大阿哥確實對太子做過的不軌之舉;還是古人真的相信這些東西,我就實在不得而知了。
我只是想著,從此時起直至雍正十二年幽死,大阿哥共被幽禁了二十六年!第一個被幽禁的人出現(xiàn)了,然后是太子爺,然后是十三阿哥,然后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
我強烈地對自己喊停,不可以再想了,不可以再想了。
一日,康熙看完奏章后,沉思了很久,對李德全吩咐:"傳李光地覲見。"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這位康熙朝的重臣、平定臺灣的功臣。康熙以前也曾單獨召見過他。可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康熙找他所為何事?不過,今日不是我在殿內侍奉,所以沒有機會知道。
晚上用完膳,我和玉檀一面吃茶,一面還在想著康熙召見李光地的事情。雖然知道玉檀今日在殿內,可以問她。可一則因為御前當值,最忌諱傳遞皇上與臣子之間的私下談話,我沒必要為此難為玉檀;二則雖然好奇,但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所以只是自個兒瞎琢磨。
正在暗自琢磨,玉檀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看,又把窗子和簾子全部打開挑起,一下子周圍的景致全通透地落入眼底。我看著她的舉動,喝著茶,靜靜等著。
她一切弄妥當后,才又坐回我身邊,一面喝著茶,一面若無其事地低聲說道:"今日皇上問李大人關于立太子的事情。"我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
"李大人推舉了八爺。"
她話音剛落,我的手一抖,茶水濺在了身上,忙擱了茶盅,拿絹子擦拭。玉檀也抽了絹子出來,幫我擦拭。我低著頭發(fā)了會兒呆,和她隨意地閑聊起來,什么花樣子繡在手絹上最好看,什么花樣俗氣,宮里誰繪制的花樣最好,誰繡的手絹又最好看……
晚上,各自回房歇息后,我才覺得自己的心一直揪著,閉著眼睛卻絲毫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