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卻盯著王喜詰問道:"李德全呢?讓李德全出來回話。"
我一驚,覺得太子爺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李德全為人公正寬厚,一直近身服侍康熙,深得康熙信賴,有時他一個眼色,就能救人躲過一劫。這宮里宮外的人,不管是妃嬪阿哥還是文武官員,都對李德全十二分的客氣,"李公公"、"李諳達(dá)"地叫著,今日太子爺竟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
王喜也是一呆,想了想,賠笑回道:"我?guī)煾嫡谒藕蚧噬?,恐怕不得空?
太子爺冷哼了一聲說道:"不是說皇阿瑪已經(jīng)歇下了嗎?既然已經(jīng)安歇了,他出來說兩句話又有什么打緊?"
王喜愣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轉(zhuǎn)頭看我,我向后縮了縮身子,朝他皺了皺眉頭,表示無可奈何。我可不想現(xiàn)在和太子爺扯上任何關(guān)系。
王喜只得轉(zhuǎn)回頭,想再勸幾句,話未出口,太子爺就一面向前走著,一面說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幫奴才到底在搞什么鬼?"兩邊的侍衛(wèi)忙把他攔在了門外,他呵斥道:"讓開!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也不看看我是誰!"侍衛(wèi)卻絕不肯讓路,眾位阿哥都有些動容,忙上前半真半假地勸太子爺。
正在喧鬧,李德全拉開了門,康熙神情憔悴地看著眾位迅速跪倒在地的阿哥,疲憊地說道:"命隨行文武官員都過來。"
王喜忙應(yīng)喳,匆匆跑去傳旨。
康熙神色死寂地定定瞅著太子爺,太子爺被看得滿臉驚惶,低垂著頭,伏在地上,紋絲不動。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此次隨行的文武官員已都到齊,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康熙慢慢巡視了一圈,眼光仍落在太子爺身上,他痛心憤怒又哀傷地盯了太子爺半晌,最后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胤礽不聽教誨,目無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悔改,反而愈演愈烈,實難承祖宗的宏業(yè)!"話未完,淚已流了下來。
底下的大臣只知道磕頭,再三奏請:"皇上請三思!"
康熙開始語速緩慢地歷數(shù)胤礽的罪狀:"二十九年,朕在親征噶爾丹的歸途中生了病,十分想念皇太子胤礽,特召他至行宮。胤礽在行宮侍疾時毫無憂色,朕已看出皇太子無忠君愛父之念,實屬不孝。
"胤礽對十八皇子胤祄之死,無憂痛之色,毫無兄弟友愛之情。
"胤礽平時對臣民百姓,稍有不從便任意毆打,其侍從肆意敲詐勒索,仗勢欺人,激起公憤。
……"
康熙一面落淚,一面痛述著。一時氣急攻心,再加上幾日來的傷心,昏厥了過去。全場又是一片忙亂,請?zhí)t(yī)的,叫皇上的。最后,康熙緩緩醒了過來,卻再無精力說什么,只是吩咐讓大阿哥領(lǐng)人先把胤礽看管起來,然后揮手,讓大家全部退下去。
李德全服侍著康熙進(jìn)去歇息,可看康熙哀傷的樣子,只怕難以入眠。我默默立在外面,心里也是一片哀傷,這個結(jié)局我早已經(jīng)知道,這在當(dāng)年對我而言,只是打發(fā)閑暇時間的一個故事而已。甚至當(dāng)時我覺得康熙在太子事件上處理得很是不明智,明知道胤礽不堪大用,卻總是舉棋不定、反反復(fù)復(fù)。如果他能早日下定決心,也不至于出現(xiàn)九龍奪嫡的慘烈情景。
如今親眼目睹,不知是因為在康熙身邊服侍久了已有感情,還是感受到康熙心中作為父親對胤礽的偏愛,以及現(xiàn)在的心痛無奈與憤恨,只覺得康熙的落淚深深震撼了我。作為一個皇上,他也許沒有處理妥當(dāng),可作為一個父親,他無可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