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眷略帶陌生的眼神,看著眼前出現(xiàn)的中年男人,白色西裝,整齊的發(fā)型,頭上打著摩斯,腳上的鱷魚皮鞋擦得锃亮,看得出來,為這次之行他做了精心的打扮。
白正明的衣著充滿了富貴氣,這和秦如眷的寒酸勁兒形成了多么鮮明的對比,這對比,讓白正明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白正明眼睛里冒出了淚光,這孩子,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你是怎么過來的?讓我好好看看你……”白正明彎下腰,看著秦如眷。
空洞的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睛望著他,凄凄地說:“我媽在里面,你去好好看看她吧?!?/p>
白正明進(jìn)了屋子,還沒來得及看這房子是什么樣的,他就被眼
前的一個女人鎮(zhèn)住了。這是他當(dāng)年的秦荷嗎?
秦荷披頭散發(fā),穿著一件黃裙子,老式的裙子,明顯是二十年前那時的少女穿的,這與秦荷的那張蒼老的臉極不相稱。
她赤著腳坐在椅子上,手上抱著一個小凳子,她手拍著凳子,嘴里自言自語叨叨一些聽不清的話語。她的臉上,沒能看得出來當(dāng)年的一絲光鮮,她那松弛的皮膚和暗黃的臉色,還有混濁的眼睛,看不清她當(dāng)年的濃眉烏發(fā)了,美人遲暮,就是這樣的凄涼吧。
白哥顫著走到秦荷身邊,輕輕喚上一聲:“蓮兒,是我?!彼鴨舅槊弮海@世界上,也只有他喚她蓮兒了。這一聲遲遲才到的呼喚,就一句輕輕的:蓮兒,是我。
秦荷揪著頭發(fā),頭沒有抬起來,只是眼珠尋著聲音往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說:“蓮兒,蓮兒是誰???哈哈!”秦荷傻笑著。
念念不忘,再見面時,還是沒有認(rèn)出來他,秦荷已不再認(rèn)得面前的男子正是她盼了十七年的白哥。
你就站在離我十厘米的距離,而我,不認(rèn)識你。
“蓮兒是你,你就是我的蓮兒,你忘了嗎?你讓我叫你蓮兒,你是秦荷啊,你說過,不管任何時候,會喚你一聲蓮兒的,那定是你的白哥?!卑渍魃钋榈卣f。
秦荷目光呆滯,她指著懷里的小板凳,呢喃著:“你不是白哥,它才是,它是我的白哥,它每天都陪著我吃飯睡覺,你不是!”
白正明踉踉蹌蹌地向后退了兩步,他彎著腰,被打擊得站不直身子了,他無法相信再見面會是這么一個場面。
她精神失常認(rèn)不出來他了,她不是當(dāng)年如滄海明珠般耀眼的女子,她成了一個瘋婆子,一個抱著小板凳把板凳當(dāng)成自己心愛男人的瘋婆子。
面對面卻不相識。
白正明雙手?jǐn)堖^秦如眷的肩膀,她任由他扳正她的身子,這就是傳說中的父親,曾迷倒了秦荷的翩翩公子哥,她用說不清的眼神觀望著他,那么的陌生卻因?yàn)檠}相連而親近。
“你媽媽,她怎么了,怎么成了這副樣子,怎么會連我都不認(rèn)識了呢?”白正明問秦如眷。他看著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女兒,瘦弱干巴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他的心該多痛。
秦如眷忽然在那一瞬間爆發(fā)了,她就站在這個遠(yuǎn)方而來的父親面前,她仰著頭放聲大哭,她手握著拳,仰面哭著,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孤單,都統(tǒng)統(tǒng)釋放了出來。
許似年轉(zhuǎn)過身,不忍心看這一幕,這一天,秦荷和秦如眷都等了太久太久,秦如眷甚至都固執(zhí)地認(rèn)為白哥一定是死了,不然怎么會不回來找母親呢。
寧愿他是死了,也不愿相信,是他不要她們了。
秦荷見秦如眷站在那里大哭,她也像秦如眷一樣大哭,哭得比秦如眷還悲慟還大聲,秦荷的這一哭,是她記起面前這個負(fù)了她的男人,還是她瘋傻的外表下絕望的內(nèi)心?
白正明也跟著眼淚往下不停地掉,他突然面向秦荷,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他辜負(fù)了她,她獨(dú)自撫養(yǎng)女兒,她最后瘋癲,都是他造成的。
“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來……為什么不早點(diǎn)來找媽媽?如果早點(diǎn)來,她也不會成這樣!這些年的每個日日夜夜,她都念著你等著你盼著你,原來的大戲院拆了,她就站在廢棄原址從早站到晚上,她等你!她等你這么久……把你等來了,可太遲了,遲得她都不再認(rèn)識你了?!鼻厝缇炜拗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