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疲倦把我的靈感弄斷，草稿擬不下去了。滿身汗水像淋了一場暴雨，四肢無力，口干舌燥，嗓子要冒出火，我本想回到房子里歇一歇的，卻又不十分有這種膽量。到底我還得感謝上帝賜給我一個靈活的腦筋，輕輕那么一想，蚯蚓被抓了起來，裝著沒事人似的，擦著汗，踱到窗前。

“你干什么？”妻仰頭叫。

“我得休息一下呀?！蔽铱棺h說。“你捉了幾條？”

“三十?！?

“再捉三十?！?

要不是因為無法善后和胸有成竹，我真要昂然而進，所以我懶得和她爭辯，只趁她轉(zhuǎn)身取刷子的時候，飛快的把手里的蚯蚓放到她粉盒旁邊。然后，仍去掘我的地。

一切像演戲一樣的準確，五分鐘后，妻在房中發(fā)出令人血液都凝結(jié)的叫聲?！吧摺粭l小蛇……”

妻的面色蒼白，活像銀幕上被槍殺時的電影明星，一只手掩著滿是口紅的嘴，一只手指著已爬到桌子中央的那條蚯蚓。我好不得意，她果然連蚯蚓和蛇都分不清，于是我英勇的抓起那條小蛇，擲出窗外，然后把她扶住，盡量的安慰一番，又高聲咒罵了那小蛇一頓。跟著就聲明，說什么我都得陪她在一起，免得她再受什么驚嚇。我又給她倒了一杯茶，（當然，我先喝了一個飽。）這樣鬧了好久，妻的芳魂才算歸竅，重新坐在梳妝臺前。

長吁一口氣，我欣然的歪到床上，剛合上眼。

“姓鄭的！”妻又發(fā)話了。

“嗯?！蔽艺f。

“我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

妻有什么地方對不起我呢？只有我對不起她呀。一個當丈夫的，還不渾身都是錯嗎？

“你一萬個對得起我?！蔽疑胍髡f?！澳敲?，你總是板面孔?！薄罢l板了？”我愿意用半個地球換她的長舌頭?！翱茨銢]有禮貌的，”妻用木梳敲桌子說，“睜開眼。”

我趕忙睜開?！白饋硌健！蔽亿s忙坐起來?！澳阈σ恍??！?/p>

我趕忙齜牙?！八老?，”妻扭過頭說，“唱個歌，好不好？”“唱什么呀，我什么都不會?！蔽铱迒手樥f?！俺虬伞！薄拔屹€咒，真不會?！薄傲餍懈枨?？”“我更不會?！薄澳銜裁?？”妻不高興說?！拔抑粫亦l(xiāng)小調(diào)?！蔽仪虺烧姓f?！耙埠谩！?/p>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咳嗽了一陣，打掃喉嚨，唱了起來——

那月亮真是圓呀

那土堆真是高呀

那小蛇真該死呀

那女人真該活埋……

哎喲喲……救救人……

“唱的什么？”妻皺眉說，“像豬叫！”

那結(jié)婚的都是傻瓜呀

那娶妻的都是混蛋

那鴨子吃小蛇呀

那婆娘吃男人……

哎喲喲……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