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只開了一盞落地燈,橙黃的光暖暖的很溫和。景瀟開冰箱倒了杯可樂喝了一口,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圓鼓鼓的白色瓷杯發(fā)愣。她喜歡收集杯子,千奇百怪的各式各樣,廚房壁櫥里擺滿了,分三排排開,有的花里胡哨,有的簡潔沒有任何圖案和裝飾。最貴的一個是在東京六本木一個博物館里買的,畏研吾設(shè)計的杯子,6300日元,景瀟一邊咬牙切齒地肉疼換算成人民幣一邊交錢,時不時地還瞅瞅旁邊伊東豐雄設(shè)計的上萬日元的那套。大學的時候,每次生日宋離都會送她一只杯子,周婞總?cè)⌒λ图壢の?,白白的給宋離省錢了。景瀟下意識地望向壁櫥里的杯子,悲哀地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了,她依然能夠在幾十只杯子堆里找到宋離送的那五只。
宋離,宋離,諧音聽起來總像是分離。
五年的時光,大學時代的單純愛戀,在臨近畢業(yè)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段在東京自我憑吊的日子里,她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宋離因為憤然而扭曲的臉,他指著她的鼻子說:“我宋離瞎了眼喜歡你這么狠毒的女人?!?/p>
有天夜里地震,整個房子都在搖晃,景瀟被震醒,睜著眼睛平靜地看著房頂,一點沒有慌亂,她想起寧一跟她說過,“景瀟,我告訴你對一個女人來說什么最悲哀,就是不怕死,因為心都已經(jīng)死了,軀體的死亡還有什么可怕的?!?/p>
電話的鈴聲尖銳地響起,在充斥著橙黃光芒的空間里回蕩。把景瀟從回憶中驚醒,陌生的號碼卻又依稀有點印象。
“喂?”
那邊遲遲不出聲,隱約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音。
景瀟看了眼墻上的表,11點多了,深夜孤寂該不會是哪個變態(tài)色心起打騷擾電話吧?!拔?,您不說話我要掛了?!?/p>
依舊沒有得到回復。
景瀟掛了電話,順手按下了關(guān)機鍵。收了杯子,走進浴室。簡單了洗了個澡,人也清爽了,捧著睡前必看的偵探小說跳上床,猛地一驚又跳下床,伸手去拿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想了想又跳回床上,自動性遺忘。
剛才那個號碼尾號齊刷刷的排了三組17,頭一次撥的時候景瀟也多看了兩眼,后來寧一告訴他,江林灃還有個名字叫江十七,不過只有家人長輩和相熟的哥們才這么叫他,一般人知道了也不敢叫。
而此時,江林灃站在自家的陽臺上,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機,屏幕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像是在思考很難的問題。
想了一會,他抬頭自嘲般的淺淺一笑,大晚上的他江十七抽什么風,為什么要給一個連他電話都沒存的女人打電話。
景瀟也想不通為什么江林灃大半夜的給她打電話,結(jié)果還不說話。不小心按錯了?這說明他存了她的號碼,這就更可怕了,看來他還有長期折磨景瀟一泄心頭之恨的打算。
說來可笑,她招他哪兒了,就算傷了楊古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江林灃管天管地還管人戀愛了,真當自己是超人了。何況現(xiàn)在讓楊古傷心總好過以后傷得更深吧。景瀟想想都覺得自己舍己為人多么偉大了,結(jié)果錦旗沒有暗算倒不少。
用腦思考太多的結(jié)果就是景瀟起晚了。
這才想起來昨晚一激動給手機關(guān)了,iPhone有個弱智的功能障礙就是關(guān)機鬧鐘就不響,于是景瀟一睜眼就是上午十點了。
顫顫巍巍地開機,一頓狂震,若干個未接來電排著隊一溜小跑地沖了進來,劉工、宋小晴、王永恒……所里人的電話集體出現(xiàn)了在她手機上,場面相當壯觀。出什么大事了,莫非所長大人與世長辭了……
剛想到這兒,所長大人的座機號碼就跳了進來,景瀟無限驚恐地接起來。
所長劈頭蓋臉地就問:“景瀟你怎么不開電話,今天要跟鼎峰匯報方案你知不知道,最后的修改圖在你電腦里你知不知道?你讓宋小晴怎么跟鼎峰交代?”
景瀟“啊”了一聲,馬上明白了,昨天走得急,宋小晴恰好不在所里,尋思明早過來拷圖給她也來得及,留了張字條就走了。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坐在出租車上,景瀟一個勁地催司機開到五檔,司機大哥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回頭數(shù)落她,“小姑娘,再急的事也沒有生命重要呀,你看看你正是年輕好時候……”
景瀟指了指前面的路小聲說:“大哥,我知道生命的可貴了,你看著路開吧?!?/p>
所長把景瀟訓了一頓,讓她拿著電腦趕緊去鼎峰,去把宋小晴手里臨時頂替的初步方案換回來。
景瀟在車里把江十七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仍覺得不解恨,竟然弱智的拿出手機發(fā)了條短信給他,fuck you。反正她沒存他的電話,不知道那個號碼是誰的,罵罵半夜打電話還不出聲的變態(tài)應(yīng)該很合理吧。
鼎峰國際三十二層的會議室里,穿著深色暗紋西裝白色襯衫的江林灃對著手機瞇起了眼睛,行呀,罵人還用英文的。
宋小晴偷偷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江林灃,那邊項目經(jīng)理還在一個勁地說:“江總時間多么寶貴你們知道嗎?昨天就已經(jīng)通知你們了,今天拿初步方案來給江總看,你們所是不是不想做這個項目了?!?/p>
宋小晴已經(jīng)懶得再解釋了,剛才所長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說了,修改版的圖紙在景瀟那里,正在趕來的路上。
宋小晴不說話項目經(jīng)理就更來勁了,“這還像話嗎,你們不好好做準備,現(xiàn)在還要江總等……”
景瀟拎著四斤多的筆記本一路小跑趕到會議室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著宋小晴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宋小晴頭低得不能再低,手里攥著的手機都要捏變形了。而江林灃帶了副黑框平光眼鏡,文質(zhì)彬彬地坐在主座上,面前的桌子上放著手機和LV鑰匙包,悶騷臭顯擺,一個大男人還用這么招搖滿街假貨的名牌。
見了景瀟如同見到救命恩人一般,宋小晴躥起來接過景瀟手里的筆記本就要開機。景瀟遞給她一個優(yōu)盤,氣還沒喘勻,“這……這里有?!?/p>
宋小晴把優(yōu)盤插進電腦,剛要開口,江林灃打了個手勢制止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撫平西裝上的褶皺,推了一下眼鏡架說:“宋小姐,我下面還有個會,先走了。”
宋小晴望了那張英俊的臉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景瀟一見到江林灃一個頭馬上兩個大,跟他說句話腦細胞都能死一排,她看似精明實際很懶散,能不費力就不動腦子。但今天確實是自己的疏忽,還連累了宋小晴,正義的小火苗在心里騰的躥起來,上前一步站在江林灃面前,語氣那叫一個裝孫子,“江總,這件事的責任全在我,和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是我忘記拷修改方案出來才耽誤了江總的寶貴時間。還請江總看在我們的誠意上抽點時間看看方案提提意見,我們下一步也還有個明確的方向?!?/p>
江林灃饒有興致地看著景瀟臉上偽裝完美的表情,恭敬得跟孫子似的,找抽。“我明天下午6點以后有時間?!?/p>
景瀟立馬看向宋小晴,宋小晴會意接話道:“那明天六點我一定把方案帶來給江總過目?!?/p>
江林灃不置可否,越過景瀟走到門口,手握上把手回過半邊身子,看著景瀟悠悠地說:“既然是景小姐的疏忽導致了這次的事,是不是應(yīng)該由景小姐來彌補?”
你還有完沒完了?景瀟心里暗罵,臉上卻賠著笑臉說:“好,明天六點景瀟在這里恭候江總大駕?!?/p>
出租車上景瀟推了下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宋小晴,有些為難地說:“小晴,你信我,我真是一時手誤把手機關(guān)了。今天這事兒真不是成心的。”
宋小晴愣了片刻,哈哈大笑道:“景姐你想什么呢?我再有想象力也不能認為你故意整這出來陷害我的,你費這半天事兒,圖什么呀,這個匯報機會可是你不要扔我這兒的。要說打擊我,也太沒譜了,我人微言輕的有啥樂趣呀?!?/p>
“行呀,小晴,看不出來你挺有腦子的。”
“景姐,你這是表揚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