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那邊躲一躲。”勾踐一拍馬，躍過小溪，從斜徑小道隱入林中。

吳兵過后，勾踐對勝玉道：“看來你父親都布了兵，該往哪兒走？”

勝玉思忖片刻，對勾踐道：“我母親是宋人，宋王是我外公，不如我們改北道，穿過虞山，投奔外公去，怎樣？”

勾踐點(diǎn)頭道：“那也好。既然小姐是宋王的外甥女，不用關(guān)文，諒必也能過境?！?/p>

勝玉側(cè)頭嫣然一笑道：“那當(dāng)然。我不妨將你說成……說成是未婚夫婿，不就行了。只是我們要穿過茫茫密林，無人指引，如何是好？”勾踐拍拍勝玉的柔肩道：“你放心，我可招喚鷹來引路?！闭f罷，仰天打了個尖銳的唿哨。不多時，天空中閃電似地掠下一頭巨鷹，勾踐一伸臂，鷹就停在他的臂上。

“鷹兄，久違了。我現(xiàn)在要去宋國，煩你帶路?！?/p>

那鷹“嘎”地一聲嗚叫，張開巨翅，騰空盤旋在上空。

“這鷹與你極熟，是你從越國帶來的？”“是的。鷹的目力特異，雖身在百尋高空，地面上小鼠恐也難逃它的眼睛。何況我的鷹像你的馬，極通靈性，有它引路，我們不會迷道?！?/p>

巨鷹在樹梢飛旋引路，兩人相依在馬上抄近路向宋國邊境急行。穿過虞山，已到宋國邊境。一位將軍模樣的人，聽了勝玉的陳述，不陰不陽地一笑，揮了揮手中一卷素絹道：“不是末將不放你倆入境，剛剛我們收到宋王詔令，說是勝玉公主駕到，便請過境入宮相見，至于他人，一律不得入境?！?/p>

“為什么？”勝玉生氣地問。

那將指了指素絹，復(fù)道：“因?yàn)榇巳瞬⒎枪魑椿榉?，?shí)是吳廷罪囚。你外公說不是不肯見容，實(shí)是因?yàn)榇笸跄赀~力衰，他不想因小事與吳國為仇。這是吳王——你父親派人送來的罪囚圖形，請公主過目！”說罷將素絹抖開，勝玉一瞥，果然上面畫著勾踐之像，氣得勝玉一拍火云駒，狠聲道：“我們走，我再不想見外公了?！?/p>

那將士也不追趕，任他倆離去。

火云駒馱著這對年輕人又進(jìn)入虞山密林。此時天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勾踐皺眉道：“我們得找個地方避避雨再說?！?/p>

勝玉一忖道：“虞山頂上有齊姬廟，我們?nèi)ツ抢锇?。?/p>

兩人催騎進(jìn)入山谷狹道。順著蜿蜒山道約摸走了半個時辰，山谷豁然開朗，面前呈現(xiàn)出一片空地，四周環(huán)繞著險峰峭壁。

空地上有一座小小廟宇，上書“齊姬廟”三個鳥篆大字。廟前百余口長方形的石棺靜靜排列著，前方有一小亭，翹檐懸掛銅鈴，風(fēng)雨中銅鈴叮咚作響，平添幾分凄清悲涼之感。

廟門緊閉著，勾踐架鷹與勝玉推門入內(nèi)，只見四壁蕭條，香火沉寂，蜘蛛網(wǎng)結(jié)滿雕梁。風(fēng)吹起殿上神龕幔帳，所現(xiàn)出的女像卻是天香國色，宛然如生，給冷廟增色不少。

兩個叩拜齊姬畫像畢，勾踐再次細(xì)觀女像，復(fù)又瞧瞧勝玉，道：“神像怎么與你十分相似？”

“她是我母親。”勝玉凄然說。

“你母親？”勾踐頗感意外。

“記得我在湖心亭所講的故事嗎？其實(shí)，我說的就是我生母的事?！?/p>

“如此說來，那可惡的男人便是你父親？”

“不錯。死在他手上的女人不少，廟外的石棺內(nèi)的冤鬼都是，有的是杖殺，有的是逼死，有的是自殺，有越女、楚女、齊女……”

勾踐想起了母親之死，鷹目怒睜，切齒道：

“他為何要這樣做？”

勝玉冷笑道：

“他說征服女人和征服猛士驍將、征服國家沒有兩樣，有無比的快感。誰要對他有些微冒犯，便難逃他的毒掌?！?/p>

“那么，我?guī)煾负臀也⑽疵胺高^他，他為何非置我們于死地？”

勝玉嘆口氣道：“你呀，初出茅廬的嫩頭一個。你想想，留著你師父對他多不利，他是鑄劍能手，活著還能鑄出更好的利劍，死了不就絕了后患。至于你么？他懷疑你不是歐冶子的兒子，暗中派侍衛(wèi)注意你的行動，你有不慎他就動了殺機(jī)，以免你把仇恨的種子帶回越地，對他釀成后患。再說你有如此高超的劍術(shù)，不為他所用，就必被他所除，劍哥哥，現(xiàn)在你我都陷入了死地??！”

勾踐聽后暗暗點(diǎn)頭。對勝玉實(shí)說道：“我是越地酋長的兒子叫勾踐，越姬是我生母?！?/p>

勝玉瞪著清澈的眸子，復(fù)又滿臉的天真神色問勾踐：“你是酋長的兒子，以后掌了權(quán)，也會變得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嗎？”

勾踐木樁般站著，久久不語。

勝玉見勾踐沉吟不言，知他打擊太大，趕緊轉(zhuǎn)了話頭，含笑道：“好了好了，別談這些煩心事了。我們在此無人干擾，該高興才是。來，我們生火，弄點(diǎn)吃的，好嗎？”

經(jīng)勝玉一說，勾踐才發(fā)現(xiàn)兩人濕漉漉的，自己倒不要緊，勝玉怎受得了？急忙道：“我去弄些枯草枯枝來，你等著?！闭f罷走了出去，不多時復(fù)回來，懷中抱了大捆枯枝亂草，取出火石，點(diǎn)了火，火堆燒得旺旺的，勾踐將案上的供品拿來，都是些水果遞給勝玉，兩人一起吃果子聊以充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