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在婚姻問題上的確存在麻煩??ǚ蚩ǜ嬖V布洛德,盡管"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不再給菲利斯寫信,"但我仍然、仍然不能獲得解脫"。他重復(fù)著那句讖語:"沒有她我活不下去,但是和她在一起也活不下去",又說:"我應(yīng)該被鞭子驅(qū)趕到荒漠里去"。他對費(fèi)力克斯韋爾奇強(qiáng)調(diào):"事情不會變好的,對于我事情永遠(yuǎn)不會變好的"??ǚ蚩ㄔ冢保霸轮醒氐讲祭瘢耘f思念著菲利斯。10月29日,他打破了六個星期以來的沉默,給她寫了一封信。他告訴她"在德山札諾那天"的情形,當(dāng)時他感到這段戀愛的確走到盡頭了,即使她不打算拒絕,他也必須放逐自己。在信的開頭,他說家庭生活--他自己的家庭,她的家庭,以及建立一個新的家庭--讓他躊躇不前,讓他感覺無論怎樣努力,也只能"分享別人的快樂,卻永遠(yuǎn)不能分享別人的生活"。非要說他能快樂地和鮑爾一家融為一體是虛偽的,對他來說"生活在一起,永遠(yuǎn)說謊是不可能的,正如永遠(yuǎn)說真話是不可能的一樣。"然而--盡管有過六個星期的沉默,有過格爾蒂和那個俄國女人,有過無窮無盡的折磨,他仍然被一種"對你的渴望"攫住了。他說,"我們現(xiàn)在的絕望"都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她的所有來信構(gòu)成了"一種驚異的表達(dá):竟然會有我這樣的男人"。菲利斯以前提到過,她的母親對她的愛會轉(zhuǎn)移到卡夫卡身上,她的父母"權(quán)衡了這樁婚事的利弊,認(rèn)為這是一場出自真正愛情的婚姻"--但卡夫卡堅持說,這些都不會是真的,她不該把他想像成一個模范丈夫。
眼下,這個故事中的另一個女人格蕾特布洛赫登場了。她是菲利斯的同事,在菲利斯的要求下從柏林來布拉格為他倆調(diào)節(jié)。格蕾特和卡夫卡很可能是在10月底見面的。兩人關(guān)系中最引人注意的一點(diǎn)是格蕾特在卡夫卡去世多年之后,即1940年4月21日,寫信給一位巴勒斯坦的朋友沃爾夫?qū)房?,稱她曾在1914年生下過一個卡夫卡的孩子,這個孩子7歲時死于慕尼黑。格蕾特的朋友們都對此事持懷疑態(tài)度,后人一般也有同樣的意見。從兩人來往的信件中來看,格蕾特同卡夫卡的關(guān)系從來沒有達(dá)到如此親密的程度--盡管他們在信中使用的語氣的確有越來越親近的趨勢。如果的確有過這樣一個私生子,菲利斯不大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但她從來沒有提到過,而且慕尼黑方面也沒有相關(guān)的死亡記錄。因此,這段故事如果說不是完全不可信,至少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它是真的。1916年8月31日,卡夫卡在給菲利斯的信中提到了格蕾特給他帶去了一些麻煩,這是惟一一條近似的證據(jù)。1944年,格蕾特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去世。
卡夫卡同意在布拉格和格蕾特見面,但他事先提出警告,在他看來,談話不大可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帶來相反的效果。在他的想像中,格蕾特大概是個"老處女",結(jié)果看到的卻是"一個苗條、年輕、與眾不同的姑娘",而她同菲利斯才剛剛認(rèn)識六個月,根本算不上是彼此信賴的老朋友。他覺得在她面前,他會說一些不該說的話,事實(shí)上也的確如此。他們在一家咖啡館見了幾次面--格蕾特住在施瓦茲羅斯旅館--似乎還一起參觀了工藝美術(shù)博物館。后來,不知道是在格蕾特的鼓動下,還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卡夫卡決定再去一趟柏林。他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但鑒于以往同菲利斯見面的結(jié)果只是徒然增添了她的疑慮,他對此并不抱特別大的希望。
于是,11月8日星期六,卡夫卡去了柏林,下榻在阿斯卡尼施霍夫旅館,并準(zhǔn)備次日返回。同以前一樣,這次見面也極不順利。卡夫卡之前曾給菲利斯寫過信,說他將在星期六晚上十點(diǎn)半到達(dá)旅館,但她既沒有去車站接他,也沒有在旅館等他。星期日上午八點(diǎn)半,他派一個騎自行車的送信人去找她(他怕誤了下午四點(diǎn)半返回布拉格的火車),送信人回來說菲利斯在十五分鐘后給他打電話。但他一直等到十點(diǎn)才接到電話(不知道為什么他不肯給她打電話)。他們一起去動物園散步,然而菲利斯中午時必須去參加一個葬禮。吃過午飯后,他急匆匆地回到旅館等她的電話。她沒有打來??ǚ蚩ㄗ诼灭^里,沮喪地看著柏林的雨,終于決定去拜訪住在舍內(nèi)貝格的作家厄尼斯特韋斯,但他怕錯過電話,下午兩點(diǎn)四十五就告辭返回旅館。菲利斯仍然沒有打來電話。他開始整理自己的行裝,并盡可能地拖延時間,四點(diǎn)鐘,他離開旅館去了火車站。他沒有再見到菲利斯,也沒有任何口信。他覺得自己被人排斥,十分恥辱。他離開了柏林,"仿佛自己是一個無權(quán)留在那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