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師父?!崩钸B福說道,“你今天就得收了我?!薄笆裁?今天?”周雙鏡頗有些意外,“你這是為何……”李連福沒等周雙鏡說完,便把晚上約了潘東照到天香樓的事情講了出來。周雙鏡聽罷大笑:“哈哈哈……你小子,原來是想演這出戲,這正叫做臨時抱佛腳啊。”李連福又跪倒在地,說:“師父,你說得也不全對,我早有投安清幫之意,只是一直想尋個更好的機會,這次的事情,讓我再也沒法考慮了?!敝茈p鏡點了點頭,說:“也好,那今晚這樣吧,你約的人,你自己把事情解決,怎樣做我不來教你。但是你記住,從今天起,你已經(jīng)是我青幫兄弟了,我就教你一句話,‘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入我家理,你今后無論做什么事情,就算是無理,也成有理?!崩钸B福躬身答應(yīng),說:“我已經(jīng)明白了?!痹谶@里,要說明一下。青幫向來把自己稱作“家理”,入青幫也叫“在家理”?!坝欣恚ㄖ讣依淼睦恚┳弑樘煜?,無理寸步難行。”即是說,你入了青幫,從此走什么路都暢通無阻。
李連福得了周雙鏡的指點,便不再多說,一躬到底,轉(zhuǎn)身帶著焦恩便出了九龍百貨大樓。在路上,焦恩問李連福道:“大哥,他周老板是什么意思,為啥他說有理走遍天下?”李連福輕輕一笑,說:“以后別叫他周老板,過了今天,你就要叫他師祖爺了,他收了我做徒弟,我再開香案,收你們做我的弟子,這樣才合青幫的規(guī)矩。”焦恩聽了李連福的話,嘿嘿笑了一聲,說:“那我倒寧愿去入了洪門。”李連福皺眉問道:“這是為啥?”焦恩說道:“他們洪門中倒沒那么多規(guī)矩,而且大家都以兄弟相稱,那多好啊,我叫了你那么多年阿哥,也叫慣了,今后要改叫你師父,多不習慣?!崩钸B福哈哈大笑,拍著焦恩的肩膀說:“這只是個稱呼而已。以后當著別人你要守幫規(guī),就叫我?guī)煾?,私下里你叫我大哥,我一樣受得。”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搖頭道:“你算是找了個好師父,但我拜的這個師父啊,看起來倒不怎么樣。”
焦恩有些奇怪地問:“為啥這么說?”李連福冷笑了一聲,說:“剛才周雙鏡對我講,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那說的是幫內(nèi)的切口,意思是有了安清幫的撐腰,惹誰都不用怕。嘿嘿……”焦恩又問:“這不是好事嗎?現(xiàn)在咱們就不用怕那個姓潘的了。”李連福嘿嘿笑道:“你想得倒是好。你再想想,青洪二門如今雖不同道,卻向來沒有大的沖突,以前出了點小摩擦,兩面都有人來擺酒調(diào)停,今天這事情出了,他周雙鏡為啥不出面來調(diào)停?”焦恩摸著頭皮道:“是……是啊,按理說師祖爺應(yīng)該替你出面才是。”李連福抬頭望著天空,說道:“他周老板啊,是盼著我跟他洪門打上一架。”焦恩點頭說:“啊,我明白了,他想借咱們和洪門爭地盤?!崩钸B福拍了拍焦恩,說:“你算是明白了。我跟你講吧,他現(xiàn)在不肯收我做徒弟,一來是想和這事情脫了干系,萬一我要是吃了大虧,甚至被他洪門打死了,他和我尚無師徒關(guān)系,自然不用來替我出頭。二來嘛,他人在虹口,這里南市他的手還伸不到,就算想伸手過來撈一把,也不能不給他那個師侄莊景承的面子?,F(xiàn)在有了我……嘿嘿……”焦恩聽到這里,方才恍然大悟,問:“那咱們現(xiàn)在怎么做呢?”李連福面上露出了一股狠勁,絕然說道:“他要看,我今天便做給他瞧瞧。今天過后,我要讓這上海灘的人都認得我李連福?!?/p>
回到了八美軒,已是傍晚時分了。天邊的斜陽將余暉盡數(shù)落在東西向的公館路上,李連福站在茶館門前,凝視著路面新鋪的水門汀上反射出的橙黃色光芒,雙眼瞬也不瞬,便這樣呆呆地佇立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時候,從他背后,外灘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這才驚醒了李連福,他背過身來,看見幾十輛黃包車,有的空載,有的拉著人,都來到了八美軒門前。李連福舉起手臂,迎了上去?!按蟾纭薄鞍⒏纭闭泻袈暣似鸨朔_@些人都是李連福帶出的弟兄,有苦力,有車夫,有街頭混飯的騙子,有敲詐勒索的打手,還有小偷、流氓。但凡下九流的人等,在八仙橋混的,大多被李連福收去了。焦恩清點了下人數(shù),向李連福說道:“先來了三十二個兄弟,等會兒還會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