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說:“我們有些同志,真是丟人哪!在工作組的面前,真是丟死人啦!”有人說;“工作組的同志們也都吃得顧不上說話呢。”戴玉說:“那不一樣哩,那能一樣么?人家是客人,我們是主人,是我們在招待客人,哪有主人是那樣的?只顧自己不管不顧地埋頭死吃,把客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傅春英,作為一名女同志,作為工作組里唯一的一名女同志,喝下了四碗羊雜湯。她有些激動地說:“長這么大,我還從來沒吃過這么多呢?!蔽覍λf,四碗不行,要向六碗進軍。傅春英說:“德龍,你想撐死我么?我這已經給你們留下了笑話?!蔽艺f:“吃飯怎么能是笑話呢?要是那樣的話,世上的每個人每天都在鬧笑話,每天至少都得鬧三次?!备荡河⒄f:“我不是怕你們笑,我是真的不行了。我以前連羊肉聞都不能聞呢,這已經邁出了一大步了?!?/p>
第二天,工作組就走了。我讓村里套好馬車送他們,但張區(qū)長堅決不讓送,他們是自己背著行李走了的。
我是最后一個離開榆樹院的,頭一天晚上吃完飯的那口鍋還在,烏鴉們蹲在樹上,看著人都走空了的院子。我鎖了門,站在門外,從門縫里又一次看見院子里重新變得寂靜,荒涼,甚至有些陰森可怖。我想起村里的人們常說的,說這個院子里一到夜里就會有三尺高的小人兒在輕快地走動,有穿著綢緞衣裳的老人在嘆氣,有時還會從墻頭上探出一張臉來向河西那邊張望。我以前不相信這些,但現(xiàn)在再看這個院子,覺得那也并不是沒有可能。為什么工作組一來了以后,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了呢?我覺得是工作組能夠鎮(zhèn)住它們,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和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武裝起來的工作組是能夠鎮(zhèn)住一切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