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對張區(qū)長說:“我本來是要把那兩樣東西留給你的。”
張區(qū)長說:“又在胡鬧,我要一個羊頭干什么!我抱著一個羊頭在那里啃,你們在一旁看著,那不是要看我的笑話么?!?/p>
事情就這樣定了。我立即讓人敲著鑼,在村里沿街吆喝,嘡啷嘡啷的鑼聲略帶沙啞地在冬日的村里回蕩著,聲音濺到山上,又被碰了回來,在人們的房頂上和院子里嗡嗡作響,在每個人的心里也都留下了或深或淺的印痕。鑼聲讓村里蒙上了一層古舊的色彩,時光仿佛在倒退,屋瓦上長出了幾百年前的青草。不久以后,飼養(yǎng)場里來了好多人,以那只已被剝?nèi)チ似さ难驗橹行模藗儑扇ψ樱ψ硬粩嗟剡€在擴大,變粗。我是分肉的總指揮,會計負責登記,還有兩個人操刀割肉,雖然正是隆冬時節(jié),但他們?nèi)匀话研渥痈吒叩赝炱穑嗖采详?。我注意到有不少老年人從家里搬來了凳子,坐在一邊,如同在看戲。會計叫一個名字,就上來一個人,肉一片一片地從羊身上割下來。人口多的家庭,能分得手掌那么大一塊,這讓人們很是羨慕,人們的目光從羊身上移到人身上,又從人身上回到羊身上,人少的家庭都暗暗地自己極其地不合算,吃了大虧。段五,光棍一人,只分到拇指粗細那么一條肉,拿在手里看了一會兒,忽然把肉放進嘴里,生著就吃了,等人們明白過來時,那條拇指粗細的肉已到了他的肚里。段五說,吃了算了,省得拿回去再做了,萬一不小心,回去打一個盹,再讓貓叼了去,連這一點兒也沒有了。有人說,那你就再連貓也一起吃了算了,羊肉在貓的肚里,貓又在你的肚里,最終等于貓和羊肉都在你的肚里。
真的有貓哩,在人們圍起的圈子外面,來了不少的貓,都是聞風而來。除了貓,還有狗,嗷嗷地叫著,都想擠進來,但是人們圍得水泄不通,它們根本擠不進來。也許它們不是想吃肉,它們只是想看一看剝了皮以后的羊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樣。
文玉的一個孩子來了,我把他領(lǐng)到飼養(yǎng)場的一間房子里,把那個提前拿出來的羊頭和四個蹄子給了他,放進他帶來的一個籃子里,又在上面苫了些草。趁那工夫,我問他:“你爹能下炕了么?”孩子說:“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