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畫了幾條弧線，還有用手暈開鉛筆線條的痕跡。

凝視一會兒后，我感到一絲涼意，那是剛剛走進這家咖啡館前，

在路上被秋風(fēng)拂過臉龐的感覺。

我不禁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怎么了？”她問。

“沒什么?！蔽覐堥_眼睛，“感覺有股涼意。”

“涼？”

“是啊。好像涼風(fēng)吹過?！?/p>

“真的嗎？”她好像也有點激動。

“怎么了？”這次輪到我好奇了。

“以前教我畫畫的老師曾說過……”她的聲音帶點興奮，

“厲害的畫家，畫風(fēng)時，會讓人感覺一股被風(fēng)吹過的涼意；

畫雨時，會讓人覺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濕答答的；

而畫閃電時，會讓人瞬間全身發(fā)麻，好像被電到一樣?！?/p>

啊？怎么跟我老師說的不一樣？

我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和她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哪一種比較厲害呢？

或者說，我的老師和她的老師，到底誰說得對？

“我可以聽到‘呼呼’的聲音?！?/p>

老板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旁邊，說了一句。

我和她同時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畫。

正想問他為什么可以聽到風(fēng)聲時，她卻先開口問：

“喜歡嗎？”

“嗯?！崩习妩c點頭，“五杯?！?/p>

“七杯如何？”她說。

“那就六杯吧?！崩习逭f。

“OK。”她也點點頭。

然后老板便拿起那張畫，走回吧臺。

“這……”我一時語塞。

因為我不知道該問他還是她，也不知道要先問什么問題。

她又將目光放在那張萬箭穿心圖上，我頓時覺得很糗。

“這張是隨便畫的，見不得人?！蔽亿s緊把圖收進公文包里。

“不會呀。圖畫有時跟親人或愛人一樣，即使再怎么不起眼，總是會

讓某些人有特別的感覺?！?/p>

“嗯？”

“比方說，像你長這樣……”

“請問，”我打斷她的話，“‘長這樣’是什么意思？”

“這是比喻而已。”她笑了笑，“也就是說，在別人眼中，你很平凡；

但你的親人或愛人看你，就會比一般人多了很多特別的感覺?！?/p>

“喔?！蔽覍⑷f箭穿心圖拿出，“所以你是這張圖的親人？”

“可能吧?！彼中α诵?，“對我的畫而言，你也是親人呀。”

她笑聲未歇，瞥見桌上那片落葉，將它拿起后說：

“我剛剛正傷腦筋該如何畫葉子的一生呢。”

“是嗎？”

“有的葉子是干枯后掉落，但有的會被風(fēng)吹落，讓風(fēng)幫它畫出生命中

最后的軌跡?！?/p>

“喔?！蔽议_始聽不懂了。

“我很好奇，如果葉子最后的歸宿是鞋底的話，它會有怎樣的感慨?！?/p>

“大概會覺得是命運的安排吧?！?/p>

“不?！彼Φ煤荛_心，“是命運的捉弄。”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落葉，還有上面的痕跡。

“你常來這里嗎？”她又問我。

“兩三天來一次吧，已經(jīng)來了八九次。我每次來都會看到你?！?/p>

“是嗎？”她拿起筆，輕輕咬著，似乎正在努力回想。

“真抱歉?！彼龘u搖頭，“我不記得看過你?！?/p>

“沒關(guān)系。在高速公路上奔馳的人，通常不會看到路旁的螞蟻。”

她笑了一下，拿下咬在口中的筆，說：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太會認人的臉?！?/p>

她右手拿著筆，朝向我的胸口，在空中揮灑幾筆。

“你在做什么？”

“試著記住你?！彼α诵?。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胸前有任何異樣。

“對了，你以后還會常來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