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青蔥沒有像往常那樣圍著項薇薇和宋冉轉,而是直接從她們身邊飛馳而去。我身上揣著那封信感覺像揣了一塊石頭,很是沉重。到了家后,我打開門,像往常一樣把桌子從屋里搬出來,然后假裝在寫作業(yè)。其實我不想幫青蔥遞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昨夜我又夢見自己摟著項薇薇親嘴了,這讓我越發(fā)不敢面對她。因為沒有封口,那封信我到家就躲在屋里看了。上面寫道:項薇薇,我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以后回家我可以騎車載著你,希望我們可以在一起。青蔥。字寫得很難看,而且從紙張被汗水弄臟的程度看,這封信青蔥寫了很久,項薇薇的薇更是被青蔥寫得一團糟。我都恨不得把這封信給撕了??墒?,我不敢,因為在學校都是靠青蔥罩著我,我怕他揍我,因為青蔥打人不是一般的狠。我就那么憂心忡忡地坐在家門口,等著項薇薇過來。平時項薇薇走的那一段路在今天看來,竟然變得如此漫長。從項薇薇身影出現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安上了馬達一樣咚咚直跳。等項薇薇走近時,我都覺得自己的心會不會突然跳得散了架,一堆彈簧、螺絲都跳得蹦出來。
當項薇薇從我身邊走過時,我都快要窒息了,我屏住呼吸鼓起勇氣對項薇薇喊道,喂。項薇薇緩緩地轉過頭來,眨著眼說,你喊我。我結結巴巴地說,對……對……我就是……喊……喊……你。然后我就不再說話,從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遞給她。她問,誰的信,我的嗎。我沖她點點頭,然后轉身進了屋里。我躲在門后面透過門縫看項薇薇,她站了一會兒后,拿著信走了。我坐在門口,心里變得很涼,天很快就黑了下來。
第二天,項薇薇放學后就坐上了青蔥的車,而我的書包里也多了三盒煙。青蔥跟我說,黑子,真他媽夠哥們兒,以后你有什么事盡管跟我說。下午放學后,小樹林就只剩下我和小刀他們了,青蔥載著他的女朋友項薇薇先走了。我把書包里的煙掏出來都分給了他們,自己則只抽了一根。我覺得這煙抽得真他媽難受,甚至覺得它帶有一股騷味,剛抽了一半,我就給扔了。小刀他們卻抽得很爽,他們分完煙后對我說,黑子,真他媽夠哥們兒,以后你有什么事盡管跟我們說。我說,青蔥就太夠哥們兒了,丟了兄弟跟女人走了。他們說,男人都這樣,要是你,你也一樣。我說,我他媽才不那樣。老妖說,那是你沒女朋友,要是有了,你看你會不會,說完,老妖又點了一根。像平時一樣抽完三根后,我們從小樹林里出來,跨上車回家。一路上我覺得風也在跟我作對,我騎得氣喘吁吁。
從那以后,放學后就是我們四個一起騎車回家了,而青蔥則騎車載著項薇薇回家。有時候青蔥也來小樹林跟我們聊會,但是他不再抽煙了。他說抽煙傷身體,其實我們都知道那肯定是項薇薇不讓他抽了。小刀他們就說,青蔥,你可不像以前了啊,以前我們抽煙還是你帶出來的?,F在倒好,你他媽把我們拉下水了,你就不抽了,還有,現在有了女人就把我們這些兄弟全忘光了,也不來找我們玩了。青蔥笑呵呵地說,誰說的,就算不要女人,我也要兄弟啊,你們現在玩得不也挺好的嘛。快到夏天了,等到了夏天,我肯定還陪你們到灌河玩,你們等著。老妖壞笑著說,青蔥,你女朋友咋樣啊,你們有沒有親嘴啊。青蔥說,還沒呢,我也不是很想,老妖就撇著嘴說,怕不是不想吧,要么是你不敢,要么是項薇薇不同意,我估計多半是項薇薇不同意。青蔥說,你他媽的這話說的,我有那么慫嗎。你們等好吧,等到了夏天,我在灌河那兒當場親她讓你們看看。鐵錘說,你真牛,到時候別在我們面前丟人啊。青蔥沖我們點點頭說,我要走了,她還在外面等著我呢,你們先玩啊。說完,青蔥騎著車子揚長而去。老妖說,青蔥真他媽爽,那妞長那么漂亮,看著都想咬一口。黑子,你說是不是。我沖老妖干癟地笑下,點頭說是啊是啊,真他媽爽啊。我心里卻暗想,真他媽的,青蔥怎么能配得上項薇薇。說實話,我是吃不上葡萄說葡萄酸,我也知道自己長什么樣。我長得很黑,除了眼睛大點,其他都一般,嘴有點大,鼻子也不高。青蔥就不一樣了,他長得根本就不像一個農村的孩子,很秀氣,有點女孩子的感覺,尤其是嘴唇很紅,他的皮膚還很白。我知道,在我們班里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青蔥,再加上青蔥在學校里的名頭很響,對他有意思的女孩子就越來越多了。不過,因為有項薇薇在,其他的女孩子全都敗下陣來。我也知道項薇薇在女孩子中的口碑很差,她們也都跟我一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可是,在愛情面前,我們這些說葡萄酸的人都是失敗者,這讓我和他們一樣覺得不甘和沮喪,卻又無能為力。
一個周六的早上,青蔥一大早就跑到我家,當時我還在被窩里睡覺。他使勁地搖醒我說,都他媽快9點了,你他媽還睡,醒醒醒醒。我從被窩里鉆出來說,今天不是周六嘛,昨晚看《射雕英雄傳》看太晚了,有什么事啊。青蔥說,你知道嗎,鎮(zhèn)上開了家溜冰場,今天開始營業(yè),聽說全天半價。我跟老妖他們說了,他們在門外等著呢,你快起來。我一骨碌爬起來說,真的啊,那爽啊,你們等下,我這就起來。青蔥說,你快點,項薇薇也去。我愣了一下,說,她也去,他們都在外面嗎。青蔥說,你別說了,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快點,現在都快9點了,到時候去遲了人多,玩得也不爽。青蔥出去了,我隔著窗看見項薇薇果然也在。她穿了條紅裙子,那條紅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像個天使。柔和的陽光照在項薇薇身上,她渾身散發(fā)出一層紅燦燦的光來,顯得嫵媚而動人。她的頭發(fā)也特意整理過,越發(fā)顯得嬌艷。她站在青蔥身邊,雙手絞在身后,青蔥嘻嘻哈哈地跟她說著什么,她只是害羞地點著頭。老妖他們站的有點遠,在那邊嘴里也是不停地笑著,估計又在開一些黃色的笑話。我看著項薇薇,刷牙的動作就停了下來。項薇薇站在那里顧盼修眉,我就那么看著陽光里的她。一會兒又聽見青蔥在門外喊道,黑子,你他媽也太慢了,我們可都在等你一個人啊,你快點好不好。我說,嗯,再等下,馬上就好了。我牙沒刷完就吐出了嘴里的牙膏,用毛巾抹了把臉,用梳子沾了點水把那些豎起來的頭發(fā)壓下去,然后一閃而過地在鏡子里照了下,還是那張讓我失望大于希望的臉。
我從屋里出來,項薇薇抬起頭來望了我一眼。我就沖她咧下嘴,說,你也在啊。她沖我笑著點下頭。青蔥說,你他媽還真是慢,刷個牙還跟個女人似的要半天。他扭頭沖老妖他們喊道,走吧。說著,就騎上車,然后項薇薇就坐在了后座上,我們也都跨上車跟了上去。一路上,項薇薇摟著青蔥腰的樣子一直在我眼前晃蕩,剛開始我在青蔥的后面騎,他倆的樣子就在我前面攪得我不安心,我就使勁騎到了他倆的前面。然后我就看見太陽顫抖著往上走,它開始變得耀眼,到處都彌滿了跳動著的光的分子。我的臉被照得很熱,這些光的分子一點一滴地滲進我的皮膚里,可是,我感覺不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