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使恐懼癥
把東洋魔女娶進門那幾年,雖然說起來鬼子鬼子的,但這魔女一直住在家里,謹守婦德,傻吃悶睡,倒也稱得上是個好媳婦,和公婆相處也堪稱典范。不過,我們?nèi)x鄉(xiāng)的時候,兄弟還是覺得薩爹悄悄地吁了一口氣,仿佛放下了千斤一擔。
全是吃藥鬧的……
誰都不免生病,薩爹是個小心謹慎的家伙,有個頭疼腦熱的,守著一個學醫(yī)學藥的魔女,您還指望去醫(yī)院享受公費醫(yī)療嗎?門兒也沒有!
按說老人家要是身子不好的時候,有兒媳婦給侍奉湯藥,本來是一種福氣,當兒子的也頗可自豪??伞_那口子她是個魔女啊!魔女的脾氣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她是太熱情、太認真了啊,以至于每天檢查全家人的臉色,就盼著有一個兩個能讓她表現(xiàn)一下的。
家里有這么一位,不免有些白色恐怖——白衣天使恐怖?。?/p>
于是,我們幾個只要被魔女看出了癥狀,比如打噴嚏、皺眉頭什么的,就會招來噓寒問暖,然后顛三倒四地給我們講一通注意事項,丟下若干藥片膠囊樂顛顛地走人。
您以為這就完了?剛開始呢!晚上魔女回來就要檢查藥片少了多少,看看用藥效果,就差抽血檢查血藥濃度了,再根據(jù)狀況修改藥量。
平心而論,魔女的手藝不壞。證據(jù)?您看哪個名醫(yī)沒治死過一個倆的,小魔女至今還沒有這種記錄呢。也是,她的病人只有薩爹、薩娘、薩弟、老薩,弄死哪個她還想活嗎?
不過治療效果總是不盡如人意,鬼子的藥量太小,對國內(nèi)有抗藥效果的薩氏一門來說,多少有點兒茉莉花喂牛的感覺。
薩還好,一般不出毛病,薩爹就不靈了,他總是會有些疑神疑鬼、不輕不重的毛病,那就很容易落入魔女手中。偏巧魔女還按照日本的習慣——給藥先去標簽。在日本的朋友大概注意過這個現(xiàn)象,到日本醫(yī)院吃藥,幾乎是看不出自己吃的是什么,只能逆來順受。薩爹本來就小心,對這種“不明身份”的玩意兒當然緊張。而且,他有點兒道家養(yǎng)生的習慣,有病盡量不吃藥。但是……但是,人家當媳婦的熱心腸地給端來,又有蓋著大章的藥師證書,您好意思不吃嗎?薩爹還特別不愿意壞人家面子……
看到薩爹表面感激萬分,骨子里膽戰(zhàn)心驚地吃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藥片,薩至今回想起來還不免好笑。
當然,過后要是見到親戚朋友還不免夸她兩句。
魔女心眼實,便不免變本加厲。
于是就不夸。
魔女又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更加努力。
事情發(fā)展到后來,魔女對自己的能力提出了挑戰(zhàn)。她說日本那邊治病都是吃藥,很少打針,既然要治薩爹薩娘,就要學習打針!
全家人矯舌之下,魔女告訴我們,她們單位有個大姐人特別好,已經(jīng)答應(yīng)教她,今天可以實習實習,以后我們家誰要打針她就給包了。
魔女出門以后,家里炸了窩,薩爹說這怎么能行,她買茄子還能買回白薯來呢,這樣的小馬虎讓她打針不是太危險了嗎?薩娘說小薩這個事你可要出面解決,以她那個熱心勁兒還不得天天追著我們打針?我暈針……
薩問了一句話,都不說了。
薩問:那你們當長輩的不說一句話就完了?干嗎非我出面不可呢?
……
合著都不好意思傷小鬼子的面子啊,讓我當壞人!哎,算了,還是我當壞人吧,誰叫咱是兒子呢?行,晚上我和她說。
不等說,魔女哭喪著臉回來了。
咦,今天下班早啊。
唉,丟人啊,趕緊回來了。
發(fā)錯藥了?
沒有,學著給人打針來著……
這……(薩開始頭疼,斟酌詞句)打上了嗎?
打了。
成功嗎?
成功。
人家疼嗎?
不疼……
(薩的頭開始疼,要是一切順利的話,這個思想工作可就難了)
不疼是不疼,把針頭留在人家肌肉里拔不出來了啊!這個活兒我干不了。嗚嗚……
哦……
阿彌陀佛——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誰說家里有個學醫(yī)學藥的特別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