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乎晝夜之道而知生死

人生最高的享受是寂寞:聽國學大師講人生智慧 作者:逸儒


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

——《易經(jīng)·系辭》

南懷瑾對《易經(jīng)》推崇備至,他認為學懂了《易經(jīng)》里的學問,也就明白了整個宇宙萬物的道理;懂了《易經(jīng)》中的法則,就能了解宇宙一切運行的規(guī)律。如同晝夜之變,可意會不可言傳。就像神雖然沒有方位,沒有形象,但無所不在;《易經(jīng)》也沒有固定的方法,只能見機行事,唯有在運用之中才能體會其中妙處。

根據(jù)原文,明白了晝夜的道理你就明白了其他運用之妙系乎一心的《易經(jīng)》之理。至于通乎晝夜之道而知生死的來歷,倒是有個故事。從前有位禪師參禪,始終不能參透生死的問題。直到有一天他讀了《易經(jīng)·系辭》中的這句話,恍然大悟,在“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后面加了“生死”兩個字,就變成了“通乎晝夜之道而知生死”。豈止生死,《易經(jīng)》的道理可以適用于世間萬事萬物,但是生死是最難參透的一關(guān),如果參透了生死,那么人生便可以活得心無掛礙。

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從來沒有把生死看做一個根本問題,因為《易經(jīng)》認為生死不是問題。就是說,人活著的時候像是白天,人死了就是黑夜,而這死并不是生命的終結(jié),只是休息,因為天黑還會天亮,生和死就像白天和夜晚而已。所以古代人看待生死的問題十分輕松:“生者寄也,死者歸也?!彼?,許多仁人志士面對有所必為之時,不懼死亡,視死如歸。

文天祥是南宋名士,在抗擊元兵之際擔任右丞相兼樞密使,統(tǒng)率全國各路兵馬。在元兵兵臨城下之時,交戰(zhàn)、防守或者撤退都已經(jīng)不可能了,滿朝官員都待在左丞相吳堅家里,無計可施。元軍提出雙方談判,讓南宋主持國事的人前去相談,別人不敢去,但文天祥認為,國已至此,哪能顧惜自己,況且或許可以用言辭打動元兵,解除禍患。

于是,文天祥辭去右丞相之職,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前往元兵大本營,慷慨陳詞,意氣激昂,元軍上下為之震動,一時不敢輕視南宋。只可惜他的同朝對頭呂師孟和賈余慶貪生怕死,暗中搗鬼,結(jié)果文天祥被元兵扣押。文天祥拋開生死,痛罵元軍統(tǒng)帥言而無信,列舉呂師孟叔侄的罪狀。

后來,文天祥得以脫離虎口,卻找不到落腳之處,為求有所為,他隱姓埋名,四處奔走,海上漂泊。他在《指南錄》中感嘆說,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是死里逃生:辱罵元軍統(tǒng)帥會死,痛斥賣國賊會死,批判元軍頭目會死;在路上隨身攜帶匕首,為防意外幾次想要自殺;漂泊的路上,遇到元兵也是必死……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但文天祥有著“死生,晝夜事也,死而死矣”的覺悟,胸懷“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志向,所以,死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可怕之處,他所不愿的不過是“境界危惡,層見錯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道家對于生死的看法更加超然物外,甚至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圍,被認為有失倫常。莊子的老婆死了后,莊子的好友惠子前來吊唁,結(jié)果看到莊子正坐在地上一邊敲盆一邊唱歌?;葑涌床幌氯チ?,說:你這太不像話了吧,畢竟夫妻一場,活著的時候也為你持家、生子、養(yǎng)老,現(xiàn)在人剛死你怎么也得悲傷點啊。你不哭也就算了,但也不至于要唱歌歡慶吧,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莊子說:你不理解我啊。她剛?cè)ナ罆r,我也十分傷心,但后來一想覺得傷心不過證明自己還是個凡夫俗子,沒有理解天地之道,沒有明白生死之理。等我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就不傷心了。

惠子還是不理解,問什么是生死之理。莊子回答說,生命未開始之時,沒有形體,沒有氣息。只是因為陰陽交匯而生氣,氣而變?yōu)樾螐亩杏錾?。生命不斷變動,現(xiàn)在的死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變化而已。人的生死就像一年四季,時節(jié)交替,生死相間。我老婆雖然死了,不過是在天地之間長眠,我為什么要傷心,這不是不理解命運的安排,不夠通達的表現(xiàn)嗎?所以我不僅不傷心,還要為她唱歌。

惠子說,雖然你說得有理,但是感情上我還是接受不了。莊子繼續(xù)解釋:生和死的循環(huán)就像白天黑夜的交替,這是天理。我們的身體并不是個人的身體,是自然生育出來的,我們的生命也是如此。人活著也就是借由自然付與你的一副皮囊而生長,活著和死去就像白天和黑夜,都是天地萬物間的變化。人如果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就會生出悲傷之情,其實活著不值得高興,死了也不用悲傷。明白了這個道理,以理化情,還怎么會有不能忍受的呢?

不只是道家,在《論語》里也有對于超脫的生死觀的記述。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志同道合,成為至交。在聽聞子桑戶去世的消息后,孔子派子貢過去幫助料理喪事。子貢去了一看,孟子反、子琴張邊彈邊唱:“你已經(jīng)返回本真了,而我們還在做人?!?/p>

子貢上前勸阻說:“好朋友去世你們卻在歡歌,這不合乎禮儀吧?”二人相視而笑說:“是你不懂得禮儀?。 弊迂暽鷼舛?,向老師報告:“那兩人真沒修養(yǎng),對著尸體歌唱,太不像話了!”孔子反而說:“他們是游于方外的人,而我們還在方內(nèi)啊,方內(nèi)外有別。我今天讓你去吊唁,是我考慮不周啊。他們超然物外,認為生死只是變化的循環(huán),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們不能糊涂地讓他們遵行世俗禮節(ji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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