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她幾眼,猶豫了。葉佳不是他可以輕易安慰的人,不是能夠接受他安慰的人。在以前長久的歲月里,他一直有負于她,因為嘉茜。
她在那里抽泣著,肩頭往上一聳一聳。她一直沒有說話,只那么抽噎著,好像令她傷心的理由很多,又不足向外人道。
也許他應該過去,原本今天他就是來扮演寬慰人的角色。也許事過境遷,她也已然不是以前的葉佳。也許她早就情有所屬,心有所歸……
他必須要去安慰她,否則以后會責怪自己今天的漠然。
他將甄姨擱在身后的椅子上,向她走去。
“不要太難過,節(jié)哀吧?!彼f。
她沉默著,并沒有看他。
“要不到旁邊去休息一會兒?……我想你可能累了。”他說。
她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哪里可以休息?……”她問。說罷,用手上的紙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淚。
“旁邊……你跟我來吧,我?guī)闳ァ?
她跟在他后面,靜悄悄地,不露一絲聲響,宛若一枚任人擱置的棋子。
他們出了門,拐了一個彎兒,進到旁邊一間休息室。
他想問問她的近況,又怕平白無故地打擾了她的情緒,招惹出以前對他的恨,所以也靜著。
想必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為難,說了幾句順應場景的話:“嘉茜怎么就去了,我還有好多話想對她說……我還想向她道歉,也沒有機會了……”
“是啊……”他想說幾句惋惜的話,在葉佳面前還是猶豫了。任何對嘉茜的評價也許都會招致葉佳的嫉妒,還有對他的恨。
“嘉茜是個好女孩,漂亮、聰明、能干……只可惜,去了,年紀輕輕的,就去了?!彼孟癫⒉辉诤跞绾畏Q贊嘉茜,突然就顯得豁達。
她強調(diào)的是嘉茜的死亡,死亡的人是微不足道的,是過去時,畢竟不可與她同日而語。死去的人不該占有活人的夢,沒有權利和活人去爭。死亡的人再優(yōu)秀,也還是死了,這足以平衡她所有的不滿和較量。
這是她唯一勝利的機會,她不在乎去提醒他,不在乎會如何刺傷他。她要將它戳穿,一次次堅決地戳穿,即便她大部分時間都善良。她覺得這與她是否善良無關。
她謹慎地坐在那兒,楚楚可憐地落著淚,眼里掛著哀怨。
他在對面看著她,就感動了,被她眼中的哀怨和身上的纖弱感動了。以為她真的就盡釋前嫌,以為她真的就襟懷恢廓。
他突然感到了一種安慰,找到了一種共鳴。他們?yōu)橥粋€人哀泣,似乎就可以理解相互間的悲哀,共歷了某種患難,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