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回國有機會去中國許多大學的商學院做學術交流，發(fā)現(xiàn)差不多每個商學院都有一座新建的大樓，而且個個用料講究、裝潢不凡，十分氣派。商學院的教師們現(xiàn)在幾乎每人都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告別了與同事共享一個辦公室的時代。更為壯觀的是院長或系主任的辦公室，不僅面積很大(30～50平方米不等)，而且家具也相當豪華。與此同時，多數(shù)商學院的大樓還專門建了行為研究實驗室，供管理系、經(jīng)濟系、市場營銷系的老師和學生做實驗使用。記得有一個大學的商學院還專門有一座嶄新的五層大樓用于研究企業(yè)創(chuàng)業(yè)者的行為和過程，并擁有世界一流的遠程通訊設施，以便于在不同國家、不同時區(qū)的研究者通過視頻進行“面對面”的交流。這些硬件設施的前衛(wèi)讓我嘆為觀止。

商學院的發(fā)展在某種意義上是當代中國經(jīng)濟迅速發(fā)展的一個縮影，因為，同樣前衛(wèi)的硬件設施在中國的各大城市也都能見到。機場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不論是北京的、上海的，還是廣州的機場，全都可以算擁有世界一流的設施。另外，城市里的酒店、商廈和豪華住宅區(qū)的建筑也都與國際緊密接軌。更別提北京為2008年奧運會建設的那些由世界一流建筑學家設計的體育館所，以及天安門廣場的那個蛋形歌劇院了。硬件的崛起使城市的外觀風貌煥然一新，讓人眼前一亮，感受到了發(fā)展的活力。

但是，要成為世界一流的城市、大學或商學院，僅有一流的設施和硬件是不夠的。起碼在每年評選最佳商學院的各種指標中，沒有一項是與該學院的大樓新舊、硬件設施好壞有關的。實驗室再新、再先進，如果沒有教授或研究生去使用或者不知道如何使用，那么，科研成果也就無法產生。教學大樓的科技武裝再強，但是，如果出了問題找不到人修理，或者在現(xiàn)代化教室里教課的老師還是傳授著陳年的知識，那么，要提高工作效率、提高學生的專業(yè)水平就仍將難以實現(xiàn)?；剡^頭來看看我在美國任教的商學院，雖然大樓陳舊，辦公家具也很不堪，但是，教授和研究生的科研成就卻是每年都碩果累累，各科教學的質量也在全美商學院排名中榜上有名。這里我并不是說我們喜歡陳舊的大樓，恰恰相反，華盛頓大學商學院的許多老師都自己花錢買了辦公室的家具、地毯，把自己的工作空間布置得面目一新。而我們的院長也一直在為建造學院的新大樓積極募捐以改善我們的工作、教學條件。但重要的是，一個學院的核心競爭力肯定不是來自其硬件設施；學院的教授、研究生和行政工作者的質量才是其核心競爭力的真正來源。

而這些對增加一個學院、公司、企業(yè)的核心競爭力起關鍵作用的軟件(也就是人)，造就和培養(yǎng)的速度恐怕要比造一座大樓緩慢得多。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據(jù)我的觀察，近幾年來，政府、公司、學校對人的培養(yǎng)也開始重視起來，而且還有一點“過頭”的感覺。一個突出的表現(xiàn)是北京機場的服務。記得三年前，飛機抵達北京出關的時候，那些察看護照的工作人員臉上都是非常冷漠的表情，連一句問候語都沒有。而現(xiàn)在，不僅個個笑容滿面，而且在柜臺上還設了電子裝置，要按鍵回答對他/她服務的滿意程度。這在全世界恐怕都絕無僅有(我真希望美國移民局負責進關的工作人員的柜臺上也安裝這個裝置)。另一個現(xiàn)象就是各大商學院的EMBA項目班越辦越紅火。因為這些班學費昂貴，大多數(shù)又是公司出錢，可見，企業(yè)對培養(yǎng)管理人才的重視。有許多這些年來發(fā)展迅速的大型國企(如中國石油、中國電力、中國移動)甚至每年選送幾百人去讀工商管理碩士學位。再說大學，以前只有教授才有機會和經(jīng)費去歐美的大學當訪問學者，可是從去年開始，在校就讀的博士研究生也可以申請出國深造。國家教學基金委員會去年同意資助五千名博士研究生去歐美大學當一年的訪問學生，今年又將名額提高到八千，每一名的資助金額都在一萬五千美元左右。想當初我自己聯(lián)系到了全額獎學金，學校還死活不放我走，而現(xiàn)在中國的大學卻鼓勵并資助研究生出國深造，絕對今非昔比。

提高了硬件質量之后再來關注軟件質量的提高，雖然起步晚了一點，但是，這一步的跨出卻舉足輕重。我希望這些努力能結成正果，為提高中國企業(yè)、學校、城市和國家的競爭力作出積極的貢獻。(2007年12月于美國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