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看不見的力量(1)

破土:生活與建筑的冒險 作者:(美)丹尼爾·李布斯金


THE INVISIBLE

是什么東西讓人受到吸引?被一朵花、一張臉或是一片美景吸引,沒有理由可言。甚至被看起來不是特別美的東西所吸引,譬如古廟的遺跡,可能也不明所以。為什么某座城市用特定的方式向我們訴說?為何城市在某個特定的地點生根發(fā)展?以柏林為例,它位于幅員廣闊的勃蘭登堡邦之內(nèi),現(xiàn)在是德國首都,但以前是地處普魯士中心的一個小鎮(zhèn),更久以前,時而為斯拉夫部族所占,時而被日耳曼部族所據(jù)。它從平地而起,孓然獨立,以前如此,現(xiàn)在仍是如此。沒錯,它臨施普雷河而立,但河流繼續(xù)流動,不拘于一地,而城市就此安定了下來。是什么人在什么時候決定“就是這個地方,我們就留在這里”?這地方有何特殊之處,讓人覺得可以安定下來?那都是命中注定的。

是什么因素讓一個地方或一棟建筑感覺起來恰到好處?不只是人的力量在左右,說不定是某種神圣的東西在運作,雖然這個字眼讓人緊張。但不管怎么稱呼,我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大部分都與看不見的東西有關(guān),而且不是只有我這樣。

我想講個故事,結(jié)局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

環(huán)顧倫敦眾多博物館,維多利亞和阿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曾是王冠上的璀璨寶石、全世界最偉大的裝飾藝術(shù)博物館,展覽空間綿延11公里,館藏號稱有400萬件之多(金屬制品、織品、家具,只要是說得出的東西都有),收藏品的年代可追溯到距今兩千到五千年之間,看你相信誰的說法而定。這座博物館從一開始就面貌模糊。第一任館長亨利·科爾爵士(Sir Henry Cole),他是一位實事求是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筑師,也是一位專心于水彩畫的畫家。1857年,博物館首度開放,科爾表示他要讓博物館成為“每個人的教室”。這個雄心壯志讓人佩服,但用今天的話來說,可不怎么誘人。

這座博物館一開始的定位就沒想清楚,后來越見老氣而過時,到了1996年,館長和董事會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一座有光輝成就的博物館被人拋到腦后,就此腐朽。要怎么樣才能拉它一把?碰到這種情形,博物館長和董事會通常會去問建筑師:“你有什么解決辦法?”館方也這么做了。

南肯辛頓的克倫威爾路一帶有不少維多利亞全盛時期留下來的建筑物——帝國學(xué)院(Imperial College)、自然史博物館(Natural History Museum)、皇家阿伯特廳(Royal Albert Hall)。我花了不少時間在這一帶走動(這里離哈洛百貨實在很近),我感覺到這里需要什么了:一座9層樓高的玻璃螺旋體,光彩耀目,可提供前所未見的空間與戲劇張力。這座奇特的建筑結(jié)構(gòu)提供我們另一種體驗倫敦的方法。從結(jié)構(gòu)工程來講,螺旋體是一大獨創(chuàng),沒有一條曲線,每面墻彼此相連,互相支撐。如果把它展開來,長度與展覽路相當(dāng)。維多利亞博物館呈現(xiàn)英國豐富的工藝、建筑技術(shù)與裝飾藝術(shù)成就,我覺得這個設(shè)計跟博物館非常匹配,一如威廉·莫里斯和歐文·瓊斯 ①所體現(xiàn)的英國工藝成就。

哦!館長說,如果“螺旋體”建起來,就能成為“國家象征,就像埃菲爾鐵塔之于巴黎,帝國大廈之于紐約” 。

但是??!接下來的爭論可沒那么簡單。倫敦是個保守的城市,我的建議看在一些人的眼中,是一種侵略行為。曾擔(dān)任倫敦《泰晤士報》編輯的威廉·里斯莫格(William Rees-Mogg)說它“對博物館所代表的一切是種侮辱”,并警告這將是“維多利亞和阿伯特博物館的大災(zāi)難,更是文明的浩劫?!保ㄎ疫€真希望我的母親能親眼看到我威脅到人類文明)里斯莫格說我走解構(gòu)路線。“什么是解構(gòu)?”里斯莫格繼續(xù)說道:“就是消解代表固有文化的學(xué)術(shù)、真理、美、理性與秩序,因為啟蒙文化被判出局了,以野蠻行徑進(jìn)行的新凈化(new epuration)是通往美麗新世界的唯一途徑,而薩特、毛澤東和李布斯金代表的就是這種想法?!焙冒?,我不在乎與薩特相比——他是大思想家,但是毛澤東——我不曾是他的信徒!

我反駁說我不走解構(gòu)路線;我相信結(jié)構(gòu)。當(dāng)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在150年前建這座博物館的時候,并沒有用150年前流行的喬治時期風(fēng)格來建。維多利亞人勇敢大膽,甚至領(lǐng)先時代,他們建了一座當(dāng)代建筑。我的設(shè)計也是如此。我說,請看看博物館的外墻,可以看到有遠(yuǎn)見與甘冒風(fēng)險的先行者的雕像——克里斯托弗·雷恩、約翰·巴里、約翰·索恩爵士②。他們或許有其古怪之處,但可不是腦筋不開通的保守人士。借著回顧過去,我們發(fā)現(xiàn)倫敦竟只一味沉湎于過去,別無其他,我這么說道。

詆毀我的人反擊:“‘和諧’一詞于你有何意義?”他們想知道,這座覆以特殊瓷磚的玻璃螺旋體要如何與旁邊這座可愛、但有點過時的博物館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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