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進眼中江湖就是“天下”。我們從這些例子里可見江湖人的行為是受到江湖輿論制約的,江湖有屬于自己的輿論,也有屬于自己的道德評價標準。這種道德輿論的評價與主流社會是截然不同的。
從《水滸傳》中還可以見到江湖輿論的傳播特別快,似乎江湖上還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許多事情仿佛長了腿,一發(fā)生,很快就在江湖人中傳揚開來。例如林沖上梁山后受到寨主王倫的排擠,魯達拳打鎮(zhèn)關西,后來又在五臺山出家等,這些事情發(fā)生不久,江湖好漢們就知道了,好像有專門報道江湖新聞的報紙和記者似的。又如,一些非游民身份的人在江湖上投些資,救助一些游民,這樣做法不僅讓受惠者感激無窮,而且其他江湖人很快就知道了。江湖人之間也樂于傳揚這些事,使得“投資者”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兒)”。宋江、晁蓋、柴進都是江湖上的聞人,有的想投奔他們,有的想與他們交往,有的想一瞻風采,他們不僅被江湖人傳誦,而且自然而然成為江湖領袖。這類人只要振臂一呼,就會從者如云,聰明的統(tǒng)治者都要提防他們。生辰綱是一筆數(shù)字可觀的財寶,公孫勝知道了,劉唐知道了,他們不自己領頭召集江湖人去取,而是一個從薊州、一個從潞州,跋涉數(shù)百里來到鄆城,告訴晁蓋,請他出面組織力量截取。可見晁蓋已經(jīng)被他們視為江湖領袖了,只有他領頭干才會成功。宋江號稱及時雨,當他奔走江湖,遇到危險之時,只要亮出字號,馬上逢兇化吉。晁、宋等人被那么多的江湖人認同,除了他們平時的所作所為外,還有賴于傳播。
江湖上的傳播和互相聯(lián)系中逐漸產(chǎn)生了秘密語,或者稱之為黑話。這是江湖人自我認同的工具,也是犯罪過程中一種自我保護的武器。不過《水滸傳》中的江湖還在初期,秘密語產(chǎn)生了,但還不夠發(fā)達。第六回寫魯智深與史進在赤松林偶然相遇,“智深說姓名畢,那漢撇了樸刀,翻身便剪拂”?!凹舴鳌币鉃橄掳?,但“拜”音近“敗”,江湖人多從事冒險犯法,忌諱頗多,代以吉利語“剪拂”(同“湔祓”,意為提攜)。其他還有如“搭墩”(趺坐在地)等。
當時秘密語數(shù)量還不多,到了清代江湖的秘密語就十分發(fā)達了。江湖上不同的行當和不同的組織都有獨特的秘密語,彼此不能相通,把圈子劃得很小。其詞匯量也十分豐富了,如天地會(洪門)的秘密語中有獨立意義的詞匯就在千個以上,掌握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江湖上的黑話也僅僅是在江湖上用,不會進入大雅之堂的,傳統(tǒng)的雅俗之分是很嚴格的(現(xiàn)在有些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滿口黑話,一些洋人學中國話,把黑話當做中國民間語言的精華去學習,是很可悲的,有的洋人在中國生活很長時間,學了一口流氓話走,還以此自炫,也是很可笑的),它的使用范圍是十分明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