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卻回答說:“我根本不想跟著你,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我的手機還在你手里。”
當(dāng)我把手機遞給他時,他一下子攥住我的手,強行把他寫好的手機號碼塞進我的手心。他對我說:“盡管和你剛剛認識,可不知怎么,就覺著我們是很久的朋友。我知道你現(xiàn)在遇到了問題,雖然還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是卻希望能幫你一把?!?/p>
聽他這么說,我一下子就覺得鼻子發(fā)酸,隨即眼淚便涌上眼眶,連忙就扭過了頭。
盡管努力克制著,可眼淚還是嘩嘩地流了下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這樣,只得招呼也不打便離開他,匆匆朝街角走去。
我一個人在街上走著,手里攥著溫雅彬留給我的手機號碼,一邊走一邊想著方才所發(fā)生的一切。很快,我意識到自己有點兒過于煽情,認為溫雅彬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他的一時沖動。看看他的衣著打扮,舉止言談,無疑是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哥,倘若我傻了巴嘰真給他打電話,還不定會遭遇什么樣的尷尬。說不定哪天我在街上跟他走一個碰頭,他都不知道我是誰。
就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我又想起了他的那雙大眼睛。不過到了這會兒,我又覺得它們不怎么好看了。一時,我意識到自己的反復(fù)無常,跟著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荒唐,因而朝手中溫雅彬的手機號碼注視了一陣,隨即揉成一團,用力拋向不遠處的垃圾箱。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馬路上溜達,思考著自己是否已經(jīng)走投無路?,F(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我仍然沒有答案。在一間電話亭,我給葉子打了電話,過了沒多久,便在街角看見了他的貨車。
我上車之后,貨車開了起來,很快就來到了一個路口。等放行信號的時候,葉子告訴我傳動軸依然沒有修好,然后問了我一個重要的問題:“現(xiàn)在你去哪兒?”
到了這會兒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雖然還不能說無路可走,起碼現(xiàn)在無處可去。
葉子也是這么認為。
“你能去哪兒呀?你哪兒也不能去?!闭f完他便在一旁一一為我分析,“首先,因為交不起房租,你已經(jīng)搬出了住了五年的那套樓房;公司的門臉兒也因為同樣的問題被房東楊二嬸收走了;咱們的大本營小院現(xiàn)在也是人滿為患;就算是你不怕四個姐姐和姨父,搬著你的鋪蓋回姥姥那兒,可那封法院函件怎么辦?咱橫是不能再去當(dāng)一回被告吧?怎么著也得先躲一段日子?!?/p>
聽他這么說,我不禁懊喪,思忖了一陣,詢問他我今晚去哪兒。但是苦苦想了半天,葉子也沒有想出個地方。就在這時,忽然貨車里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一番查找,終于發(fā)現(xiàn)那聲音來自我的肚子。見此情形,葉子向我建議:“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現(xiàn)在去解決肚子的問題?!?/p>
很快,我們來到了玉珍老姐的燴面館。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燴面,葉子和玉珍老姐坐在一旁,仍然在為我今晚在哪兒睡覺而苦思冥想。見此情形,我說:“用不著這么費心,反正天氣已經(jīng)暖和了,而我的被褥還擱在貨車上,西邊有座還沒通車的立交橋,那底下十分背風(fēng),我可以在那兒忍個兩三宿?!?/p>
就在這時,小滿爹騎著三輪摩托車回來了。得知我要露宿街頭,不由得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我老鄉(xiāng)的媳婦回了老家,我可以去他那兒,你就跟玉珍睡在這?!?/p>
聽他這么說,我頓時感動,但是小滿爹卻不以為意地說:“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別的不提,這間燴面館還是你給我蓋的,到現(xiàn)在我還欠著你大把的工料錢?!闭f到這里,他一時有些激動,隨即拿來了白酒。見此情形,玉珍老姐一把奪過酒瓶,跟著提起昨晚我醉酒的事,說若不是她用自來水騙了我,說不定我這會兒早已經(jīng)燒成木炭了。
一聽此言,我連忙詢問葉子,到底昨晚我都干了些什么。
葉子正要開口,小滿爹隨即聲稱他可以告訴我。他匆匆跑到廚房拿來一只空酒瓶,裝出醉漢的樣子晃了晃,就站到了一把椅子上模仿起我站在娜娜的跑車上的情形:“瞧一瞧看一看吧!我是秦香蓮,21世紀的秦香蓮,我被拋棄啦,被21世紀的陳世美拋棄啦,所以不想活啦,你們知道這里邊是什么嗎?不是酒,是汽油。”
說完,小滿爹便高舉酒瓶,甩著胳膊做出往身上倒汽油的動作。
頓時,我惱火而又窘迫,冷著臉問他這些是誰告訴他的。他還沒有回答,我就把目光投向葉子,跟著就撲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就咬。
終于,我知道了昨晚在停車場發(fā)生的一切??吹轿译y過不已,玉珍老姐先是咬著牙罵了江濤幾句,然后又感嘆溫雅彬的英雄行為,說他如此奮不顧身地去救一個陌生人實在是讓人欽佩。接著,她又問我跟溫雅彬待了多久,他說了什么,我說了什么。我對此一一回答。聽完之后她不由得詫異,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說不定溫雅彬看上你了?!?/p>
就在這時,小滿爹的聲音傳來:“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趁早扔掉這種幻想?!彪S即他大聲說,“根據(jù)葉子的描述,人家長得特年輕、特帥、特漂亮,簡直就是一個大明星,甚至比一個韓國電視劇里的男一號還漂亮,而且衣著打扮特洋,一看就特有錢,而老五已經(jīng)三十歲,人又長得太一般,不光有點兒胖,還有點兒老,尤其這兩年風(fēng)吹日曬,再加上總因為沒錢上火著急,臉色老是灰里透著點兒綠,而且一天到晚老這么一件羽絨服,一點兒不知道捯飭,比玉珍還土,一看就知道還沒有脫貧,怎么可能被人家看上……”
玉珍老姐實在聽不下去了,狠狠踹了小滿爹一腳,結(jié)束了他對我的誹謗。
把他們都送走了,玉珍老姐就到她的小屋里為我鋪床,一邊忙乎一邊為不能給我提供更好的住宿條件而愧疚。